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二人担心的不是桓大司马,而是桓容。

    经枋头一战,除去殿后的部队,大军约有四万步卒。如果设伏的是慕容德,追击的是慕容垂,鲜卑的兵力将近两万。

    二比一,貌似晋军占据优势,比较有胜算。

    事实却恰好相反。

    晋军一路疲惫,伏兵则是以逸待劳,加上突然袭击,骑兵的优势又相当明显,双方一旦遭遇,局势必将对晋军不利。

    大军若是战败,以桓大司马的行事作风,势必要找替罪羊。

    没凿开石门的袁真跑不掉,负责为大军殿后,却没提前示警的桓容一样会陷入麻烦。

    “府君,莫如请羌人为向导,追上这支骑兵。”

    “不妥。”

    钟琳的话刚出口就被荀宥否决。

    “如率队之人是慕容垂,两千步卒绝非是他的对手。”

    “那将如何?”钟琳蹙眉道,“难道任由其过境,同伏兵前后夹击?”

    “未尝不可。”

    “什么?”

    吃惊的不只是钟琳,桓容也是满脸不解。

    “府君手下仅两千人,这支骑兵超过三千,以步卒对骑兵,且人数处于劣势,少有取胜的把握。”

    荀宥实事求是,无论桓容还是钟琳都无法反驳。

    即便有竹枪兵,也不代表战无不胜。

    桓容没有被之前的胜利冲昏头,尚有自知之明。

    “与其在途中拦截,不若隐秘踪迹,悄悄缀在其后。”荀宥话锋一转,道,“大军跋涉千里,人困马乏,疲敝冻饿,或予贼寇可趁之机。而贼寇一击得手,以为胜利在望,必定也会大意。”

    桓容眉心微舒,表情中闪过一丝了悟。

    “仲仁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府君英明。”荀宥笑道,“环中环,计中计,套中套。贼寇设伏,欲以骑兵前后夹击,府君何不先往中军送信,自为奇兵,将追袭的这支贼寇推入陷阱。”

    “妙!”钟琳拊掌,旋即又道,“这送信人?”

    “仆知府君养有一只苍鹰,极通人性。”荀宥建议道,“派人送信恐生枝节,如被贼寇发现,府君将陷入险境。何妨以鹰送信,不识得中军大纛,刘将军处总能找到。”

    若是没有林中一场骚-乱,荀宥未必会定下此计。

    然而,林中内讧之后,鲜卑骑兵均被杀死,杂胡也没跑出一个,狼群不会说话,无人知晓这支殿后军队的真实情况。

    以鲜卑人的自负,九成会以为晋军损失惨重,要不然就是全军覆没。

    如此一来,大大方便了计划的实行。

    “慕容垂深谙兵法,多年未有一败。枋头之战是他诱敌之计,志在吞下五万晋军。”

    “府君生擒中山王,将其困在阵中,险些无法走脱。知晓府君领兵殿后,慕容垂固然有几分重视,却只派几百骑兵追击,足可推断出,其并不认为府君是太大的威胁。”

    荀宥一番分析,推测慕容垂的心态,旨在告知桓容,这个所谓的“鲜卑战神”并非完人,多年未尝败绩是他的优势,也是他身上致命的弱点。

    在慕容垂的心中,他的对手是桓温,是晋军督帅。

    桓容在战场上表现不错,有过人之举,仍不被视为主要对手。派出几百精锐追击,已经算是重视。

    即便没有一战而下,被桓容走脱,也不是大问题。

    几万晋军落网,这支两千人的殿后部队被困在燕地,早晚都是一死。

    经过荀宥的分析,桓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历史猛人眼中,无论他蹦跶得多厉害,跳得多高,短时间内都是“虾米”级别。

    合着自己如此努力,照样是个跳跳虾?

    “府君?”

    “无事。”

    小虾米照样能掀起大风浪。

    换成初来时,桓容绝不会有此想法。但在现下,他早已融入历史,不再是个旁观的路人。他会用事实告诉慕容垂,轻视对手的结果,大白鲨早晚也要栽跟头。

    “如此,就依仲仁之计。”

    渣爹遇挫,桓容乐见其成。考虑到可能要自己背锅,他又没法继续乐观。既要让渣爹栽跟头,又要成功避开黑锅,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功!

    心思既定,桓容不再耽搁,取出一支木哨,对着茫茫雪原吹响。

    悠长的哨音穿过朔风,刺-破云层。

    不久,嘹亮的鹰鸣响彻长空。

    桓容自车窗望去,矫健的身影盘旋在云层之间,双翼振动数下,伴随一声长鸣,径直俯冲而下。

    太和四年,十一月底

    晋军沿汉时古道南下,日夜兼程赶往汝阴。

    途中休息时,一只苍鹰飞入北府军的营盘,寻找到刚自军帐走出的刘牢之。

    对于满脸虬髯的糙汉子,苍鹰向来没多少耐心。

    找准目标,将竹管丢下,抓掉刘牢之的头盔,苍鹰飞落到旗杆上,竖起翎羽,明显在表示:快拿起来看,你个长相不及格的糙汉!

    刘牢之险些当场-拔-剑。

    好在认出这是桓容养的鹰,才没有来一场人-鸟大战。

    “将军,这是桓校尉的鹰?”

    刘牢之瞪部曲一眼,后者当即倒退半步,他招谁惹谁了?

    弯腰捡起竹管,取出里面的绢布,仔细看过一遍,刘牢之神情大变,立即回身入帐,向郗愔禀报此事。

    “桓校尉示警?”

    郗愔抬起头,声音有气无力。

    大军饥一顿饱一顿,伙食情况堪忧。如郗刺使之尊,也只能以蒸饼充饥,咸肉汤都是隔两顿才有。

    这种情况下,寒食散什么的,早被郗愔抛到脑后。包括在他帐下的王献之,一样是面有菜色,咸肉和寒食散摆到面前,绝对扑向前者。

    “桓校尉信上说,贼寇欲在前方深涧处设伏,并有一支骑兵缀在大军身后。”

    “前后夹击?”郗愔神情微变,“消息确实?”

    刘牢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