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车肉干送出,桓容收获众多诸位大佬友谊,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殿后的两千人调入北府军,顺利得超出想象。
桓大司马有心阻拦,不用郗愔出面,各州刺使纷纷出面,三言两语就将桓大司马的话堵了回去。
“友谊”的威力可见一斑!
诸位大佬言语交锋时,桓容有幸旁观几次,从头听到尾,基本只有赞叹鼓掌的份。
参与进去,说上几句?
就事实而言,他还是继续做跳跳虾比较实在。
不到相当级别,没有丰富的“官生”经历,贸然开口的话,绝对会被绕到沟里,想爬都爬不起来。
“还是太嫩啊。”
坐在武车里,咬着阿黍特制的肉干,欣赏车外风景,桓容发出如是感叹。
深涧之战后,晋军清理过战场,短暂休整一日,随即整合队伍,由汝阴南下,顺陆路进-入淮南郡内。
吸取之前的教训,桓大司马抛弃怀柔手段,再无意优待俘虏。
若非如此,必定遭到更多白眼。
悉罗腾在战场坠马,侥幸未死,重伤被擒。
医者简单看过,固定住断骨,简单包扎止血,悉罗腾就被五花大绑,捆在临时赶制的大车上,由同样被俘的鲜卑伤兵一路牵拉,随大军南行。
深涧一战,晋军伤亡超过万余,死者多被就地掩埋,伤者经简单救治,轻伤随军步行,重伤由担架担负。遇伤势太重,均由大车运送,有医者看护。
换做以往,伤兵极少有此待遇。
遇上伤势过重,尤其是断手断脚,基本只能等死。
桓容调入北府军后,同刘牢之商议,请示郗刺使,临时拼凑出木车担架,并集中营中的医官,对伤者进行救治。
北府军带头,诸州刺使见到效果,开始有样学样。
桓大司马知晓此事,破天荒的发下一批伤药,让桓容好一顿惊奇。
饶是如此,因条件限制,每日仍有伤兵死在路上。
看到路边掩埋的尸骨,桓容再次认识到了乱世的残酷。对这些士卒来说,即便拼死走下战场,也未必能活着归乡。
于此,军队的将官士卒早已经习惯,甚至有些麻木。
见桓容盯着路边的新坟,刘牢之策马走过,挡住他的视线,道:“世事如此,容弟总要习惯。”
习惯吗?
桓容看一眼刘牢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以为自己逐渐习惯这个世道,能对胡人痛下杀手,已经足够心硬,然而……
叹息一声,桓容拉起车窗,靠在车壁上,缓缓闭上双眼。
军队过淮南,当地太守率郡内官员出迎,并备下酒水炙肉犒劳大军。
“天威之师,此番两场大胜,使得贼寇丧胆,实乃汉家之幸!”
淮南太守姓周,出身兴郡士族,与教导桓容的周氏大儒是族亲。
桓容得阿黍提醒,特地下车见礼。
周太守年过耳顺,一把长须垂过胸前,眉目疏朗,一口标准的吴地官话,笑容里带着亲切。
“从兄曾言,郎君抱宝怀珍,瑚琏之器。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使君过誉,容愧不敢当。”
“当得。”周太守道,“今次北伐,郎君临阵不乱,生擒贼寇中山王,实是智勇无双。”
桓容面色微红。
别人不晓得内情,他自知自事,能抓住慕容冲,半数是靠运气。
“郎君甘冒危险,为大军垫后,窥破贼寇奸计,及时送出消息,助大军冲破重围,可谓大功!捷报传回建康,朝中上下皆言,郎君有班定远之风,日后当建卫班之业,立不世之功。”
被当面这样夸,桓容耳根发热,连道周太守过誉。
究其根本,还是脸皮不够厚,缺乏-官-场-经验。
郗愔同周太守有旧,见他如此夸赞桓容,心下明了,他的密信送去建康,王、谢士族已经开始行动。
桓元子身为权臣,掌控-军-权,跺一跺脚,建康的地皮都要抖三抖。可论起民望以及对舆论的掌控,遇上王坦之谢安等人,照样要退一射之地。
有周太守带头,淮南的官员均对桓容交口称赞。夸完正主,又对桓大司马口出赞誉,各种好话轮番轰-炸。
听着一声又一声“教子有方”“后继有人”,桓温的笑容都有些扭曲。奈何面子必须做,不管憋了多大的闷气,别人夸自己儿子,总不能当场翻脸。
比起桓容的风光,桓熙彻底被人遗忘。
昔日风光无比的南郡公世子,此时正躺在车中,因双腿骨头断裂,动也不能动,凡事都要有人伺候。
军中医者诊断之后,言明桓熙的伤势极重,即使断骨愈合,也无法如常人般行走。更糟糕的是,他的后背磕到硬石,伤到了脊椎,必须常年休养。
碍于桓大司马阴沉的表情,医者只能捡最好听的说。
就事实而言,桓熙已成废人,后半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均要人照顾,生活基本无法自理。
郡公世子自然不能是个废人。
桓大司马清楚,桓熙同样明白。
知晓伤情之后,桓熙仿佛变了个人,整日躺在车中,双眼直愣愣的看向车顶,一句话不说,近乎傻了一般。只在听到桓容的名字时才会出现反应,一瞬间五官扭曲,面容好似恶鬼。
“桓世子贪墨军粮,战场怯敌……”
郗愔有意压下桓温的名望,不使他在北伐中得利,除慕容冲逃走一事外,桓熙犯下的错事必要大书特书。
有桓容做对比,桓熙的错误瞬间放大数倍。
无需添油加醋,世人自会追寻“真相”。
桓大司马是如何“磨练”嫡子,又是怎样庇护庶子,这其间的种种,无论如何隐瞒不住。
一旦印象生成,流言无法压下,影响不会轻易消除。桓大司马想摆脱“不慈”之名,怕要头疼上好一阵子。
郗愔计划给桓大司马下套,桓容不知自己又要被动坑爹,看到城门前进出的商队,不由感到一阵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