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早知道我就再跑几次,有我在,还有哪个胡贼敢伤你!”

    桓容没说话,只是笑,笑意一直融到眼底。

    钱实和典魁跟在身后,听桓祎这顿唠叨,都有几分不自在。

    典魁脾气暴躁,刚要张口就被钱实拉住,低声道:“府君这个样子可是少见,可见同四公子情谊之深。再者言,四公子是关心兄弟,又不是要追究你我护卫失责,休要自讨没趣。”

    典魁到底不是傻子,冲着钱实哼了一声,权当是表达“谢意”。

    对这人的性格,钱实已经品得不能再品。和他置气绝对是自己找罪受,远不如放宽心。

    更何况,见识到荀舍人和钟舍人的七绕八绕,他宁可和这莽汉相处,至少说话不用绕弯,更不会隔三差五心累。

    桓容提前出发,由钱实典魁护送,先一步抵达钱康。

    荀宥和钟琳落后半步,带着百余名护卫,打着桓容的旗号慢行,算是引开有心人的目光。

    他们还有一个任务,将北地得来的部分特产送到广陵,自有石劭派来的船队接手。

    待广陵事毕,荀、钟二人会转道建康同桓容回合。

    依照预期,桓容至少会在城中停留半月,等桓大司马请功的表书递送宫中,确定事情不出差错,再启程返回盐渎。

    为免中途出现问题,荀宥和钟琳的到来十分必要。

    有他二人在,无论渣爹做何打算,背地里使出什么手段,桓容都能见招拆招,不让属于自己的功劳旁落。

    桓祎不知桓容的想法,一路念个不停,直到行过两条回廊,仍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桓容终于有点吃不消了。

    不过是一年多没见,耿直少年怎么就成了话唠?

    “阿母和阿姨都在厢室。”桓祎略停住脚步,见到拱桥对面的身影,笑容消去几分,道,“怎么又是他,晦气!”

    桓容好奇探头,起初有些陌生,仔细搜寻记忆,方才隐约有了印象。

    “是三兄?”

    “是他。”桓祎显然很不待见桓歆,叮嘱道,“他不是什么好人,阿弟莫要理他!”

    桓容惊讶挑眉。

    换成一年前,桓祎绝少口出类似言语。他要是不待见某人,顶多绕路不与其当面。

    如此来看,耿直少年或许不只是变得话唠。

    桓祎不想理人,全当是没看见,拉着桓容就要走人。

    桓歆特地等在这里,自然不会让他如愿。见两人走上拱桥,桓歆单手支着拐杖,摇摇晃晃上前几步,恰好挡在桓祎面前。

    此举经过深思熟虑。

    拦桓容的路,他没那个底气。

    在建□□活数月,见识到南康公主的种种手段,知晓嫡母对桓容的看重,他不想活了才会给桓容下绊子。

    对桓祎就没那么多顾忌。

    纵然他随嫡母生活,能多得几分看重,但究其根本,两人都是庶子,身份相当,只要不是太过分,南康公主未必会过于严厉。

    桓歆想得很好,桓祎被拦住,他自然能和桓容搭上话;如果桓祎径直-撞过来,他大可作势跌倒,桓容出于各种考量,也会主动停下,询问一下伤情。

    不是他没脑子,实在是过于心急。

    自大军北伐燕地,姑孰极少传来消息。桓济压根不理他,他主动送去几封书信,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实在被烦透了,才会送来只言片语。

    这种情况下,桓歆的心焦可以想象。

    桓熙受伤的消息传回,桓歆对着一张纸足足坐了一个晚上,临到天明,心中隐约升起一丝希望,换做半年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桓容自大军归来,是唯一能为他解惑的人。为确定消息真假,他当真顾不得那么多了。

    “让开!”

    这些时日以来,桓祎成长不少,对桓歆的性格为人相当看不上眼。见他看着自己路的,双眼一瞪,当场就要发火。

    桓容一把拉住他,道:“阿兄,莫要发怒。”

    他算是看出来了,桓歆的性格行事处处透着算计,哪里像士族高门的郎君,活脱脱又是一个庾希!

    只不过,庾希好歹是士族家主,总有些谋略手段。桓歆比他差上一截,行事更不能看。

    “阿兄,我思母心切,急于前往厢室。如阿兄有事,可容稍后再叙?”

    得了这句话,桓歆不再作态,立即让开道路。动作干脆利落,哪里像是腿脚不方便。

    桓容眯了眯眼,并未当场戳破,和桓祎离开拱桥,径直向厢室走去。

    “阿弟何必理会?”桓祎不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无碍。”桓容笑道,“他想问些什么,我大致心里有数。没有今天这场戏,日后也会有另一场。况且早晚不是秘密,告诉他也无妨。”

    桓祎满脸问号。

    桓容笑眯双眼,阿兄还是那个阿兄,并未因成长而改变。

    “我猜是世子的事。”

    “世子?”桓祎愈发不解,“世子不是受伤了?”

    以桓歆的为人会关心兄弟?

    简直是笑话!

    “因阿父有严令,消息尚未传出,不过,我现在可以告知阿兄,世子伤势极重,远比传出的严重十倍。”

    “果真?”

    “我不会骗阿兄。”桓容继续道,“军中医者均言,世子今后将不良于行。如果调养不好,后半生都将与床榻为伴。”

    “什么?!”

    桓祎吃惊不小。

    哪怕生性鲁直,他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无论桓大司马多么看重桓熙,平日里如何维护,南郡公世子都不能是个瘸子,更不能是个瘫子!

    “阿兄。”

    “啊?”

    “你想做世子吗?”

    桓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入桓祎脑海。

    “我……”咽了口口水,桓祎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