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我?”桓容眉间皱出川字。
“我也不甚明白。”南康公主的疑惑不比桓容少。
桓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唯有一点,出身龙亢桓氏,亲爹是桓温!
在两晋时代,一个家族底蕴如何,从新妇的出身就能窥出一二。
无论桓熙、桓济还是桓歆,嫡妻都非顶级士族,庶子是其一,关键是人家看不上桓氏门第。
以太原王氏为例,基本只同南北两地的高门联姻。
只不过,这其间仍有个过程。
元帝过江,初建政权的几年,北地高门想通过联姻站稳脚跟,困难同样不小。随着王导的努力,南北士族逐渐开始嫁娶,但就部分高门而言,司马氏依旧被排除在外。
皇室如何?
无论嫁女还娶妇,照样连边都摸不着。
归根结底,到了太原王氏的高度,“外戚”两字根本沾都不想沾。
相比之下,琅琊王氏就差了一筹。
历史上,王献之被迫娶了司马道福,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家族没有政治势力。
陈郡谢氏尚未发展到巅峰,地位仍非“兵家子”出身的桓氏可比。
谢氏主动递出橄榄枝,欲同桓容结亲,分量不可谓不重,对桓容今后的助力也是不可估量。
“瓜儿,你如何看?”
桓容诧异,原来婚事他可以自主?
南康公主愕然,为何不能?
“是你娶妻,自然要你觉得好才行。”
桓容默默转头,好吧,是他想差了。有亲娘如此,幸甚!
“阿母,此事还是婉拒了吧。儿现下不想成婚。”斟酌片刻,桓容道出真实心意。
“拒了?”
南康公主微感到惋惜,转念又一想,到底是儿子娶媳妇,合心意最重要。无论谢氏女郎多好,儿子不想娶,勉强迎回家也算不上好事。
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为了结怨。
“那就拒了吧。”南康公主道,“待元日进宫,我和太后说清。到时你随我一同去,太后早说要见见你。”
“阿母,这合适吗?”
“为何不合适?”
“儿终究是男子。”
南康公主稍愣,见桓容满脸认真,压根不是在说笑,当即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道:“官家是你表兄,太后是你长辈,你尚未及冠,哪来那些忌讳。”
桓容顿感无语。
他好歹十六了吧?
刚刚还说亲事,现在又说他岁数小?
笑过一场,南康公主抚过桓容的发顶,道,“放心,凡事有阿母,没人敢挑你的事。”
“诺。”
母子俩几句话就将联姻之事揭过。
南康公主以桓容的意思为先,哪怕女郎再好,儿子不喜欢也不着急定下。再者说,有陈郡谢氏在先,今后挑亲家,眼光自然会放高,能符合标准的实在太多。
桓容心下明白,自己之所以推拒婚事,原因略有些复杂。只是现下不好明说,只能随机应变,等有机会再提。
至于亲娘能不能接受……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夜,南康公主设宴为桓容接风洗尘。
因是家宴,桓祎、桓歆和司马道福都要列席。
桓歆惦记着世子的伤势,硬是盯住桓祎的白眼,舍下兄长的脸面,对桓容一个劲劝酒奉承。
司马道福坐在矮桌后喝闷酒,除了见礼之外,几乎是一言不发。
桓容扫过两眼,当即转开视线。
对方的消沉过于明显,无论是真是假,都和他无关。况且,见过为躲桃花不惜投身军旅的王献之,对这个二嫂,他当真有些无语。除了当面打招呼,根本不想再多说半句。
“将两个小郎君抱来,和瓜儿见见。”
南康公主心情不错,说话间带着笑意。
婢仆领命前往西院,马氏和慕容氏均是欣喜万分,不敢耽搁,匆匆带人来到家宴,得许可进入室内,向南康公主福身行礼。
“多设两席。”
南康公主发话,婢仆立刻开始忙碌。
两张矮榻设在李夫人下方,恰好与司马道福对面。后者饮尽一杯温酒,不屑的冷哼一声,明显对两人看不上眼。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两人愈发老实,再没主动挑事。
起初,两人都有些小心思,南康公主没放在心上,李夫人却嫌她们不懂事,几次出手教训,甭管马氏还是慕容氏,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规矩得不能再规矩。
时间长了,南康公主都快忘记有这两个人。
现如今,桓伟和桓玄都养在马氏身边,慕容氏只能隔三差五去看。
遇上家宴场合,马氏不敢出错,唯恐再体验李夫人的手段。
慕容氏还想着公主殿下能开恩,许她将儿子带回身边,比马氏更加规矩,高声说话都不敢。在建康这些时日,她算是明白,夫主怕早忘记自己,想要好好活下去,儿子才是根本。
桓容饮了两杯酒,脸开始泛红。
见到被婢仆抱上来的两个娃娃,取出早备好的玉佩,类似的麒麟图样,连系在上面的金绳都没多大区别。
“拿着玩吧。”
两个娃娃很好区别,皮肤雪白,头发微卷,眼睛略显琥珀色的是桓伟,浓眉大眼,脸蛋胖嘟嘟,虎头虎脑的是桓玄。
看着抓住玉佩张嘴啃的桓玄,想到这就是日后的桓楚开国皇帝,桓容就有一种不真实感。
不过,从两人的名字来看,渣爹明显更重视桓玄。桓伟完全是个添头,名字都像随手在纸上勾了几笔。
稍微呆了片刻,桓伟和桓玄接连开始打哈欠。马氏和慕容氏心提到嗓子眼,唯恐他们哭闹起来,惹得南康公主和桓容烦心。
好在李夫人对南康公主轻言,两个娃娃被抱了下去。
马氏和慕容氏不由得松了口气。
桓歆又开始同桓容把盏,桓祎气得瞪眼,以为桓歆不安好心,是想把桓容灌醉,当即道:“阿兄,阿弟不胜酒力,我同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