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秦璟的目光扫过二人,嘴角掀起一丝笑纹,非但没有当场扣人,更是请二人同往城门,一起去迎接相里柳一行。

    “桓使君此番相助,璟甚是感激。”

    行进途中,秦璟对相里松言道:“足下见到使君后,烦请代为转告,幽州之地近北,之前多遇鲜卑骚-扰,府城已是破败不堪,不利于防卫。桓使君赴任后,不妨将府城迁往临淮郡,既能贯通东西,又可与彭城守望相助。”

    相里松面露诧异。

    他没听错吧?

    纵然彼此都是汉人,可一南一北,一为东晋官员,一为秦策之子,据悉秦策可有称王的打算。无论从那个方面看,日后都吃不到一个锅里。

    守望相助?

    这从何说起?

    “我同桓使君交情匪浅。”秦璟侧首笑道,“足下如此转达即可,桓使君必定会有所决断。”

    秦璟点到即止,并没有多做解释。

    相里松更加困惑,心中浮现一个又一个疑团,没有一个能得到合理的解答。

    相里枣转转眼珠,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人人都言秦堡主诸子之中,四子秦璟最不好惹。

    不提其他,单是几句话就能将人绕晕的本事,足可傲视一干武将,向满心都是弯弯绕的谋士看齐。

    相里松想不明白的事,相里枣却有几分参悟。

    只不过,答案过于匪夷所思,相里枣没有说出口,即便说出来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几人登上城头,确认来者身份,迅速放下吊桥,迎相里柳一行入内。

    在进城之前,相里柳按照约定,交付给杂胡首领十余金,并有一张羊皮纸,纸上写明熏肉百斤,绢布三十匹,以及海盐、香料等物。

    末尾盖有一枚印章,印泥十分特殊,细闻有隐隐的香气,轻易无法仿制。

    “首领务必收好。”相里柳递出羊皮纸,当面交代清楚货物数量,言道,“下月盐渎商队将至彭城,凭借这张契约,首领可从商队领取相应货物。”

    羌人首领接过羊皮纸,和羯人首领一项项确认,又叫来识得汉字的族人,确定相里柳没有出言诓骗,上面的货物比商定的还多出一成,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说话算话,下次再遇上麻烦,尽管派人来找我们!”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羌人首领用力拍着胸膛。

    相里柳笑着抱拳,其后打马回身,飞驰入城中。

    杂胡没敢多留,几乎在他回城的途中便纷纷调头,向着北方奔去。

    羊皮纸只有一张,上面的货物如何分配可以私底下商量,先离开这处险地为上。

    在返回营地途中,羌人和羯人首领交换意见,这事情一定要瞒住巴氐人。

    “和汉人的生意可以做。”羌人首领道。

    “如果这个汉人始终这么大方,咱们可以为他打仗!”

    胡人投汉早有先例,当年长安兵乱,南匈奴就曾一路护送汉献帝。三国时割据凉州的马氏还曾娶羌女。

    他们如今反了慕容鲜卑,又和巴氐决裂,不想继续当山贼,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氐人?

    不见乞伏鲜卑是什么下场,他们甚至还比不上前者。

    “这事需要仔细谋划。”羯人首领明显有几分意动。

    “谋划什么?”

    “汉人讲究多,咱们有心投靠,总要提前谋划一番,至少得有个见面礼。”

    “对!”羌人首领一点就通,用力捶着羯人首领的肩膀,笑道,“你聪明!”

    短暂休息之后,队伍继续上路。

    两人私下里达成默契,只等返回营地之后,同留守的长者商议,确定首先该走哪步。

    桓容压根不晓得他竟被几百杂胡“盯”上,寻机准备递上投名状。

    此刻,船队已进入京口,停靠在改建后的码头。

    桓容走出船舱,看到码头上堆叠的石块和硬木,眼神闪了两闪。再看驻扎在码头附近的步卒,心中生出一个念头:看来郗刺使打算励精图治,继续和渣爹别一别苗头。

    早有人将桓容抵达的消息报知郗愔。

    郗刺使推开政务军务,亲自到码头迎接。

    见到熟悉的车架,桓容连忙登岸,迎上前行晚辈礼,“使君政务繁忙,容打扰了。”

    “哪里。”不等桓容弯腰,郗愔已将他扶起。

    桓容今非昔比,品位与他相当,仍以晚辈自居,让郗愔分外有面子。说话间,笑意深入眼底,看着桓容更像在看自家晚辈,没有半点疏远。

    “阿奴路上可顺利?”松开桓容前臂,郗愔笑得慈祥。

    “牢使君挂念,一切都好。”

    郗愔点点头,将桓容请上牛车。

    卸船之事有刘牢之等人看顾,不会出任何问题。桓容简单提了两句,转而向郗愔道出建康诸事,包括褚太后和桓大司马的角力,以及建康士族高门的态度。

    “太后有意琅琊王世子?”

    “使君以为此事如何?”

    郗愔沉吟良久,车厢内愈发寂静,耳边只有犍牛的蹄声以及车轮滚动的吱嘎声响。

    “不好说。”郗愔眉间皱得更深,道,“琅琊王为当朝宰相,有名士之风。可惜诸子早丧,得术士扈谦之言,幸了一个昆仑婢,才有如今的琅琊王世子。”

    提及此事,郗愔的眼中闪过几分不屑。

    即使司马昱名声再高,司马曜的婢生子身份仍是硬伤,加上他亲娘是个昆仑婢,更是伤上加伤。

    可以肯定,如果司马昱有其他儿子,哪怕同样是婢生子,只要是纯粹的汉人血统,世子之位也不会落到司马曜头上。

    这也是司马道福看不起司马曜,敢随意和他呛声的原因之一。

    在两晋时代,血统和长相同样重要,想要成功获得世人认可,二者缺一不可。

    “太后选择此子,背后定有深意。”郗愔顿了顿,才继续道,“大概正因你父看重琅琊王,太后才会选其世子。”

    桓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细思片刻,旋即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