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两人身份不对,一同入城的流民高声喊道。
卢悚就要脚底抹油,未料膝窝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踉跄两步,连同剩下的贼匪一起扑倒在地,正好滚在许超脚下。
看清踹自己的是谁,卢悚一阵狂怒。
“你!?”
大夫负手而立,俯视倒在地上的卢悚,眼中满是冷意。
之前被卢悚蛊惑的流民似要上前,却被身边人拉住。
“那名道人肯定是被带累。”
“什么道人,分明就是胡贼的探子、奸细!”
“可是……”
“可是什么?”拦人的汉子死死将他抓住,沉声道,“如果不是同族,我绝不拦你!和胡贼扯上关系还想活命?死且不算,名声都要坏了!”
汉子说话间,又有几人上前,都是同乡同族之人。
“早说这人不可信!你要送死我不管,可你不能带累大家!”
“对!和胡贼扯上关系,咱们哪里还能应征?”
“要是害大家失去活路,你良心能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被蛊惑之人头顶冒出冷汗,意识到自己鬼迷心窍。再看向卢悚,全无往日的尊敬,表情中尽是厌恶。
有听劝的,自然也有执迷不悟的。
数人被同族拉住,及时悔悟,另有五六人却是死不悔改,纷纷冲开人群,高声宣扬卢悚有道法,是“大道祭酒”座下道人,不可如此轻慢。
“大道祭酒?”许超疑惑的看向同袍,这名好像在哪听过?
“什长莫非忘了,前些日子彭城砍了几个骗子,其中一个好像就是什么大道祭酒。”
此言一出,群情哗然。
骗子?
还被砍了?
出言维护的流民当场傻眼。
卢悚意识到不妙,正想开口辩驳,言其是正宗道派,死在彭城之人是冒名顶替,不承想,没等他出声,忽有车驾自东行来。
拉车的骏马通体枣红,神俊无比。
车厢漆成红色,车顶覆有皂缯,明显是千石以上的官员才能享有的规格。
在这盱眙城内,能乘坐此等车驾的唯有一人——幽州刺使桓容。
典魁立在车右,手握缰绳,驱赶马匹向前。
身着皮甲的私兵分立两侧,手持长戟,气势威严,双目之中煞气腾腾。
桓容出现在此地实属凑巧。
接到黑鹰送信,得知秦璟已到城外五里,桓容暂时放下手头事,亲自出城迎接。结果走到半路,就看到围成一圈的人群。
派人上前询问,得知卢悚之事,桓容不禁眉头一皱。
“彭城刚杀了一批,盱眙又遇上这样一伙,果然骗子哪里都有,杀都杀不尽。”
“使君,此事当如何处置?”
桓容既然在场,许超不好自行做主。
“怎么处置啊?”
桓容坐在车里,想了片刻,道:“你去问问被他蒙骗之人,平日里他都是如何宣扬道法,又是如何让人相信他有神通。”
“诺!”
许超当着众人的面询问,几名信徒不敢隐瞒,陆续开口道:“这名道人说,他有开天眼之能,一旦修炼有成,可以辟谷不食,还能通晓上天之意。”
几人说得磕磕巴巴,好在意思还算清楚。
许超越听越是皱眉,面现怒色,瞪向卢悚和贼匪,犹如一尊怒目金刚。
围观众人都是满脸的不信。
真有这么大的神通还能沦落到今日地步?
不用说,肯定就是骗子!
眼见情势不妙,卢悚心知今日恐将无法脱身,豁出去大喊道:“尔等休要不信!我受命上天行走世间,斩杀-妖-星-恶-鬼!”
“这幽州县令就是-妖-星!天性弑杀,无慈悲之心,他日必当祸-乱-朝-纲,为祸……”
没等他说完,许超一脚踹碎了他的下巴。
“胆敢如此污言,某家活撕了你!”
桓容推开车门,看着趴在地上的卢悚,脸上未见半点怒意。
迎着人群的目光,桓容弯腰走出车厢,立在车辕上,朗声道:“昔日盐渎曾遇类似之事,今日何妨再试上一试。”
试一试?
试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都是疑惑,一时都忘记卢悚方才所言。
“此人言其有通天之能,可辟谷不食?”桓容问道。
几名信徒点头,忘记了“修炼有成”这个前提。
“好。”桓容颔首道,“本官给他机会,验证其所言真假。典魁,许超!”
“仆在。”
“取木杆立于城外,请这位上去。”桓容俯视卢悚,表情淡然,出口的话却让闻者胆寒,“近日盱眙多雨,时常伴有雷电,如他真能沟通上天,想必不会被雷击中。”
常言道,恶人遭雷劈。
如所言确实,肯定不会被雷劈中。如若不然,必定是恶贯满盈之徒,上天都看不过眼。
桓容望向天边的乌云,想起从彭城传回的消息,想到三百多枉死的百姓,对卢悚又生一层厌恶。
可惜没有铁棍。
“拖下去!”
“诺!”
典魁许超齐声应诺,动作干脆利落,不只是卢悚,连几个吓破胆的贼人一并拖走。
不到盏茶的功-夫,六根丈高的木桩就立在城外,卢悚等人被-绑-缚其上。为防止滑落,特地在肩后加了一根横木,确保刮风下雨都不会移位。
“散了吧。”
桓容回到车内,众人纷纷让开道路。
被蛊惑的流民也被族人和同乡拉走。
桓使君没有发话,摆明是不想多追究,还横着路上做什么,找死吗?
出城时,桓容特地看了一眼木桩,眼神微闪,终究合上车窗,将骤起的不适压入心底。
世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