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刘什长的两枚铜钱,注定是收不回来。

    刺使府内,秦璟已整装待发。

    临行之前,桓容以低价市出三百皮甲,五十辆大车,包括胡商送回的第一批流民,仅留下少数几名会手艺的匠人,余下都交给秦璟。

    “我又欠容弟一份人情。”

    “秦兄客气。”桓容摇摇头,笑道,“如果秦兄过意不去,他日-攻-下长安,可将苻坚珍藏的金银珠宝分我一半。”

    “好。”

    “真给我?”桓容诧异。他只是说笑而已,没想到秦璟真的点头。

    “容弟几次相助,更赠良药救我五弟性命,休说一半,全给容弟又何妨?”秦璟笑着看向桓容,话锋一转道,“只不过,容弟这次怕要失望。”

    桓容眨眨眼,“为何?”

    “此次氐寇发兵不过是虚张声势。几场小仗不可避免,全力决战实不可能。”

    “秦兄的意思是,战场会局限在边境?”

    “对。”秦璟干脆执起长剑,用剑尖在地上勾画,很快画出一幅简图。

    “从长安传出情报,苻坚冬季征兵引来各部极大不满。不是王猛设法说服众人,怕长安内部已经生乱。”

    听到秦璟所言,桓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又觉得不太可能。

    “此次征兵,王猛并不赞同。”

    “你是说,苻坚王猛不和?”

    “并非不和,仅仅是就征兵之事不能达成一致。听说苻坚两度发怒,王猛托病三日不朝。”

    桓容:“……”这还不叫不和?

    秦璟摇摇头,道:“日前家君攻下上郡,即是为激怒苻坚。他果然中计,不顾群臣反对强行发兵。”

    桓容眸光微凝。

    “来而不往非礼也。”

    王猛用贺野氏算计秦氏,差点害死秦玒。

    秦策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好意思,他是个武人,讲究快意恩仇,仇要马上报,敌人要尽早砍。

    于是,张禹出计拿下上郡,激怒苻坚,再通过埋伏在长安的探子传播流言,本意是挑拨归附氐人的部落,不料想获得意外之喜,让苻坚王猛这对黄金搭档生出裂痕。

    “王猛出面说服各部首领,苻坚亦会后退半步,君臣的嫌隙不会扩大。”秦璟的表情中带着遗憾,“想要再寻到这般机会,怕是难之又难。”

    桓容没接话。

    论起挑拨放火,谁比得上贾舍人?

    送走秦璟之后,他决心和贾秉讨教一番,换成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行施为。

    长安人心不齐,拼凑起来的军队不会全力进攻,秦氏则不然。

    秦策命秦璟和秦玚屯兵洛州,牵制两万氐兵,他再次亲征,从上郡南攻,继续从苻坚手里抢肉。

    “战事一起,氐寇边境不会太平。”秦璟凑近桓容,低声道,“容弟何妨派出商队,再往边境一行,想必能有斩获。”

    桓容后退半步,看着秦璟,满脸都是怀疑。

    要是没有会错意,秦璟是让他趁机占便宜?

    有这么好的事?

    “此后数月,北地流民必然增多,杂胡也会生出摇摆之意。”秦璟眼底带笑,“这样的买卖岂可错过?”

    “秦兄有什么条件?”

    “我会派人为商队指路,避开战场,找到靠近边界的杂胡。”秦璟道。

    “事成之后,汉家子我要一半,杂胡另论。如抓到氐人贵族,多少能市个好价。我分文不取,全归容弟,当是抵偿人员损耗。”

    桓容笑了。

    这算是联手割-肉-敲-竹-杠?

    “然。”

    “……”需要承认得这么大方?

    秦璟点头,时间紧迫,没法委婉。

    桓容斟酌片刻,觉得此事可为,半点不浪费时间,在送秦璟出城的路上,顺便定下契约。

    “秦兄一路顺风,愿此战旗开得胜!”

    “借容弟吉言!”

    秦璟策马上前,微凉的手指擦过桓容鬓边,低语一声“容弟保重”,旋即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桓容摸了摸耳垂,感叹一声,人果然需要锻炼。换做两个月前,此刻怕要脸红耳热。如今不过是心跳微快,脸色变都不变。

    回到刺使府,荀宥钟琳闻听此事,都觉得桓容有些草率。

    “明公,此事风险不小。”

    “我知。”桓容放下竹简,笑道,“但是,有秦氏仆兵带路,亦能了解入氐秦的捷径。”

    和商人不同,秦氏仆兵探路,肯定是为战事做准备。

    这是难得的好处。

    比起秦氏,东晋离长安更近。

    桓容的野心不止于幽州。渣爹都能掌控数州,他何尝不行?而要争取更大的权力,军功、名望皆不可少。

    幽州和长安有点远,但相邻的荆州归桓豁掌管,益州也渐渐有了生意往来。桓容正试图避开桓大司马和建康,凭借自身力量铺开一张大网。

    “明公是说?”荀宥和钟琳互看一眼,都是双眼微亮。

    “我什么都没说。”

    桓容摊开手,继续归拢书信竹简。翻到李夫人送来的消息,知晓射阳被划归郡公主食邑,朝中的某些人正蠢蠢欲动,好心情顿时消去一半。

    摸摸下巴,桓刺使开始认真思考。

    仅是按照一千五百户上税,他倒是可以考虑。毕竟还当着朝廷的官,总要给皇帝一点面子。

    但是,如果有不怕死的敢得寸进尺,他是让人打个半死还是全死?实在麻烦的话,干脆和阿母通个气,把射阳划入封地,让司马昱给他闺女另找地方?

    那样一来,县公的爵位怕是不够,必须得是郡公才行。

    想到这里,桓容挑了挑眉,手指在桌上轻敲,缓缓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