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已联络数姓,其中吴姓居多。朝堂微末,却可彼此联络,通晓建康消息。”
“仆归来时,琅琊王氏已拿下四成建康盐市,数名郎君入朝,和太原王氏渐成水火。”
“新帝敕封三个皇女,划射阳为郡公主食邑。”
说到这里,贾秉忽然顿住,狭长的眸子浮现笑意。
“仆当恭喜明公。”
“有何可喜?”
“肥羊即将入瓮,何能不喜?”
“秉之说笑。”桓容咳嗽一声。
他很清楚,贾秉说的绝非郡公主外家,而是晋室天子司马昱!
用肥羊来形容天子,未免太那啥了点。
贾秉不以为意,老神在在的端起漆盏饮了一口,眼底笑容更盛。
“明公,送上门的买卖,错过可是不美。”
“秉之可有计教我?”
“教不敢当。”贾秉放下漆盏,收起笑容,正色道,“无论官家何意,人心不足是为常例。”
桓容点头。
“三名郡公主中,鄱阳生母是李淑仪,出身低微,不足为据。武昌、寻阳之母皆出身士族,哪怕仅为中品,仍不可小觑。”
“此言有理。”桓容接道,“据悉武昌郡公主外家为王氏,虽非太原王和琅琊王,也是颇有底蕴。”
“明公所言甚是。”贾秉继续道,“琅琊王妃早死,官家未立皇后,后-宫嫔妃中,除李淑仪出身太低,都紧盯椒房之位,其背后家族亦以椒房贵戚自居。”
贾秉移开茶盏,沾着茶水在桌上勾画。
“士族权盛,王与司马共天下。大司马和郗刺使掌控府军,权柄日重。官家想要争-权,势必要扶立外戚,如先朝的褚氏和庾氏。”
“但是,除李淑仪之外,其他宫妃未有皇子。”桓容出声道。
没有皇子扶持,到头来还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非也。”贾秉淡然道,“大司马年逾耳顺仍得两子,官家如何不能?术士之言可信亦可不信。况且,李淑仪身份低微,其子自然要奉皇后为母。日后太子登基,更将享太后尊荣。”
简言之,司马昱画出一张大饼,但凡有点野心都会上钩。
当然,这事有个前提,皇姓仍是司马。
桓容咧嘴,突然感到牙酸。
“外戚之家,想要更进一步,必得全心拱卫皇室。官家分封郡公主食邑,何尝不是为几家增添财路。”
有钱才能好办事。
纵观东晋地界,哪里税收最丰,不言而喻。
桓容皱眉,神情变得不善。
这么说,不是司马昱一时糊涂,而打定主意从他手里抢肉?
“明公,”贾秉沉声道,“此事不能退。”
“我知。”桓容道,“如果谁敢-插-手射阳地方,我绝不姑息!”
“不只如此。”贾秉摇摇头,“要么从源头杜绝,迫使官家另选食邑,要么将事做绝,放人进来,趁机拿住把柄,将其家族连根-拔-起,杀鸡儆猴。”
桓容:“……”
明明办法一样,为何从贾舍人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渗人?
“从源头杜绝,难免要费些章程。以明公的人望和军功,请封郡公未为不可。然行此举会引来大司马和朝中忌惮,更会树立新敌。”
桓容神情微变,他的确没想到这点。
“若选后者,则可省去诸多麻烦。”
贾秉的意思很清楚,幽州是桓容的地盘,把人弄进来,随意盖个罪名,搓圆捏扁任他说了算。心狠点,来一个“里通胡贼,图谋不轨”,全家都要砍头流放。
东晋地盘不大,流放的地界也不多。最知名的就是朱崖州,即是后世的海南岛。到了宋朝,这里都是流放的热门地点,何况几百年前的东晋。
只要桓容动手,背后肯定有人帮忙插-刀。
论起朝堂上的利益纠葛,不比士族家谱简单多少。
“秉之的意思我明白了。”
既然要做,那就做绝。
吃过几次教训,桓容深谙这个道理。
“仆请明公手书一封送往建康,有殿下从中安排,想必能事半功倍。”
所谓安排,不过是挑选最好下刀的那只肥-鸡。
借助南康公主的手,再动一动埋在建康的钉子,促使事情加速,尽快让他们朝射阳“下手”。
如此一来,桓容才能正大光明的盖帽子,抓着鸡脖子威胁猴子:说,你服是不服?!
“好。”桓容没有迟疑,“事情宜早不宜迟,尽快解决射阳之事,另有要事待办。”
贾秉微感诧异。
“明公所言何事?”
“我和秦氏做了一笔买卖。”桓容铺开竹简,选了一支笔,随意道,“趁着秦氏和氐人交战,从长安附近市回人口。如果能抓到氐人贵族,还能顺手换些金银。”
贾秉顿住。
“明公所言确实?”
“啊。”桓容落下一笔,头也没抬。
贾秉眯起双眼,“性度洪量,仁而果决,孙仲谋乎?”
“秉之说什么?”桓容没听清,抬头看去。
“仆言明公睿智。”贾秉拱手,笑容格外明朗。
看着这样的贾舍人,桓容激灵灵打个寒颤。
“秉之可否别这样笑?”
“为何?”笑还不对?
“太过吓人。”
贾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