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大司马留宿正室,婢仆燃了新香。
南康公主坐在铜镜前,乌黑的长发落在肩后,耳闻呼噜声起,侧头看一眼榻上的丈夫,不禁冷冷的牵起嘴角。
回廊下,桓容被桓熙拦住。
看着面带不善,明显是来找茬的长兄,桓容仅是挑了挑眉,道:“天色已晚,明日尚需早起,容请告辞。”
翻译过来:没什么话好说,借过。
“阿弟想必很是得意?”桓熙阴沉道,“如非当日遭你-毒-手,我岂会落到今时境地!”
他是长子!
是大君上表请立的世子!
如果不是战场受伤,就此成了瘸子,桓府的一切都该是他的,所有的荣耀也该是他的!
“阿兄何意?”桓容不气不怒,反倒觉得好笑,“是我害了阿兄?此话从何说起?”
“你还敢狡辩?!”桓熙更怒,被嫉妒烧红双眼,几乎失去理智。
“我狡辩?”收起轻松的表情,桓容沉声道,“事情起因为何,想必阿兄比我清楚。人无害我心,我无伤人意!”
想害人就别怕被报复!
只需你扇人巴掌,不许被扇的反击?
天下间没有这等好事!
“你……”
“再者说,阿兄身先士卒,上阵同敌人拼杀,乃至身负重伤,世人皆知。”桓容缓缓勾起嘴角,“今时今日,阿兄仍为南郡公世子,这项‘战功’可是要因。”
桓熙怒视桓容,心中恨-毒,偏又十分清楚,对方句句属实。
“阿兄想说什么?临战非你之愿,杀敌非你所求?阿父之命你不愿遵,甚至心怀不满?”
回视带-毒-的目光,桓容一字一句道:“我劝阿兄认清现实,如若不然,世子之位会更早换人。”
“你以为能取而代之?”桓熙嗤声道,“你和你娘一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都是做给人看的!说什么不在乎爵位,都是谎话!十足的-毒-妇-小-人!”
话音未落,喉间突觉一阵冰凉。
一柄手掌长的青铜剑抵在颈上,锋利的剑尖轻递,瞬间留下一点血痕。
桓熙一动不敢动,丝毫不敢怀疑,桓容稍微用力,就能当场刺穿他的脖子。
“你……你敢……”
“为何不敢?”
桓容手下用力,血流得更急。桓熙登时面如土色,几乎发不出半点声音。
“世子!”
有健仆想要上前,被典魁横身拦住。
前者吃了一惊,直接动手,“让开!”
典司马咧嘴一笑,大手一抓,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健仆的前臂当场折断,未及发出惨叫,已被一掌击在颈后,就此昏死过去。
典魁扫视余者,笑得更加渗人。
凡被他视线扫到,均会脊背生寒,下意识后退。
不承想,后路早被许超和钱实堵死,想跑都不可能。
“想害使君?先问问某家的拳头!”
五六个健仆齐齐摇头。
不敢!绝对不敢!打死都不敢!
和自己的脑袋相比,世子的命令算什么!哪怕被秋后算账,中间好歹有个缓冲。现下硬着头皮装硬汉,十有八-九会血溅当场!
桓熙背对众人,喉尖抵着青铜剑,一动不敢动。视线不能及,仅从声音判断,也能猜出都发生了什么。面对桓容的目光,愈发气愤羞恼,一时间竟忘记害怕。
“桓熙桓伯道。”
桓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你仇恨于我,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来,我接着就是。但是,不要牵扯我母。我杀过人,不介意再多杀几个,明白吗?”
逼近桓熙,桓容声音更冷,“今日之言,我不会说第二遍,你最好牢牢记住。”
谁敢污蔑亲娘,他就让谁好看!
即便是死,也别想死的安生!
乱世有乱世的法则,他有足够的底气这么说。桓熙不想丢了小命,最好认清现实。
“你敢说无意世子之位?”桓熙豁出去了,对视桓容,脸色铁青。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为了这个?”桓容嗤笑。
“难道不是?”
“你是井底之蛙,莫要将他人想得一样。”
“你说什么?!”
“我乃丰阳县公,手握幽州之地,掌握州兵数千,民万户,每季商税钱粮非你能想。”
桓容收回青铜剑,反手藏入袖中,上下打量桓熙,活似在看一根木头。
“我不缺钱粮,亦不少战功。无妨告诉你,日前入台城,天子有意为我在太极殿加冠。”
桓熙瞪大双眼,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太极殿?
“如我愿意,实封郡公乃至异姓王都非虚话。”
说到这里,桓容扬起下巴,傲色尽显,没有丁点突兀,反倒让观者觉得理所应当。
“区区世子之位?当真笑话!”
桓熙脸色变了几变,双拳握紧,似不想相信,偏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我今后的路,同你所想截然不同。只要别妨碍到我,你想做什么随意。但是,记住我之前的话,无论有意无意,再让我听到非议阿母之言,并且是传自你的口中,我定然会让你知道,所谓的‘水煮活人’究竟代表什么!”
“你威胁我?”
“就当是威胁好了。”
长袖一振,桓容勾起嘴角,青铜剑又握在手中,在修长的手指间翻转,带起一阵暗光。
“阿兄可记住了?”
面对威胁,桓熙僵硬点头,下意识摸向颈间。
桓容满意颔首,无心多言,转身离去。
听不听劝并无大碍。
以桓熙在历史上的记载,这人的脑袋早晚进水,不用他动手,照样没法活得长远。
直到他穿过回廊,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桓熙方才“嘶”了一声,表情扭曲,感受到迟来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