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乃秦氏攻下,你不恨我?”
染虎摇头。
“成王败寇。”
“慕容评败于慕容垂,岂非如此?”秦璟俯视染虎,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
“某忠于庸王。”染虎抬起头,双目直视秦璟,没有任何隐瞒,“庸王早有北归之意,是国主不听!即如此,落得什么下场都是自食其果!何况,某前曾听闻渔阳王暗语与谋士,国主未亡于城破,而是投靠氐人,藏于长安。”
比起秦氏攻破邺城,染虎更不耻于慕容暐此举。
秦璟皱眉。
攻下邺城之后,压根没发现慕容暐的踪迹,其后也没有任何消息,他是如何跑去长安?甚者,为何探子未送出一点消息?
“此事仅是传言,真假无法确定。”染虎继续道,“某等真心实意投靠,请将军收留!”
秦璟看了染虎许久,在对方忐忑不定时,忽将-枪-头搭在染虎肩上。
染虎立即会意,直接握住锋利的枪尖,任由掌心被划破,将流出的鲜血擦在脸上,画上额间。
“某向天神立誓,诚心投效,为将军手中利剑,身前盾牌!”
秦璟收回长-枪,同时蘸血划过脸颊,沉声道:“我接受你的誓言,他日兵下慕容垂,必将他和慕容涉交你斩首!”
“谢将军!”
染虎伏跪在地,再行大礼。他身后的千名鲜卑骑兵同时翻身下马,以长刀划破掌心,将鲜血涂在脸上。
从今日起,他们将奉秦璟为主,如染虎所立的誓言,做他手中利剑,为他身前盾牌。
鲜卑是草原民族,天性勇悍,崇拜强者。纵然南下多年,天性仍不会改变。
唯有强者才能让他们臣服。
故而,他们是对秦璟立誓,奉他为主,而非整个秦氏。只要秦璟下令,他们会向任何人挥刀,绝不会有片刻犹豫。
因鲜卑骑兵的出现,幽州商队就变得不起眼。行商口口相传,提及昌黎之战,多会提到千余慕容鲜卑,少有人说到这支古怪的车队。
昌黎城之战的消息传出,秦策立即做出一番布置,派遣身边大将往昌黎,接替秦玓和秦璟的守城之责,严令二人养伤,伤不养好不许出门一步。
此后,又对平阳、河东的守将做出改动,秦玖被调回武乡,秦玚代为河东镇守,秦玸改镇平阳,秦玦代守彭城。
秦玒移守荆州,在秦玚镇守河东期间,替她处理政务。
作出这一番安排,秦策大举调兵,从西河攻入秦境,半月连下三城,城内守军被杀得一干二净,援军也被伏兵袭杀,沿途铸起六座京观,明摆着告诉苻坚;老子年不过了,就是要报复你!
几战打下来,边境的氐人被打得没了脾气,连连向长安发出急报,除了军情之外,字里行间都是怨气冲天。
究竟是谁出的馊主意?
联合柔然突袭昌黎,胜也就罢了,结果非但没胜,半点好处没占到,反而惹来秦氏的疯狂报复!
出主意的躲在长安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留在边境挨刀挨枪!
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策摆出架势,誓要与氐人决战。看秦氏仆兵奔袭的方向,近乎要一路打到长安。
苻坚终于意识到不妙,匆忙从各处调兵,希望能挡住这股进兵的势头,消磨掉对方的锐气,让战争进入拉锯,好歹胜回两场。
不了想,秦氏在东边发起进攻,柔然部落又玩起背后插刀的把戏。
提盟约?
不好意思,和你定盟的是杂胡,属于边缘部落,咱们祖上是匈奴,和他们不是“一家”。所以,盟约直接丢一边,该抢的继续抢,在氐秦北边烧起一场接一场战火。
鲜卑王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根不打算管。遇上机会还要添几根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显然,氐人的举动触动了王庭“脆弱”的神经。内部不听调遣,还可以当做自家的事处理。氐人横叉一脚算怎么回事?
早听说苻坚有一统北方之志,怎么着,演燕国的地盘被秦氏占了,转头开始拉拢杂胡部落,打草原的主意?
接到柔然王庭的“国书”,苻坚起气得当场吐血。
这都哪跟哪?!
他脑子被驴踢了,放着大好中原不要,跑去争那片荒凉之地!
好说歹说,甚至许诺出不少钱粮,总算安抚下柔然,使北边稍微安稳。附苻坚打起精神,准备同秦氏好生较量一番,结果西边又起火了。
灭掉张凉之后,派去镇守姑臧的氐将突然造反!
接到消息的当时,苻坚整个人都懵了。看着急送长安的飞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理由,完全没理由啊!
他对什翼犍不薄,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官给官,这XX吃得满嘴流油,感谢不说一声,回身就给他一刀?!
苍天无眼!
甭管苻坚如何悲愤,姑臧反叛已成定局。
什翼犍自立为代王,斩杀忠于苻坚的官员和将领,更趁苻坚不备,打下广武郡,占据半个河州。
东有秦氏西有叛兵,各部将领又是抱怨连连,苻坚焦头烂额,实在没辙,王猛拖着病体请见,和苻坚进行一番长谈,不顾医者之言,熬油费火查看军情,为苻坚出谋划策。
经过一番调兵遣将,甚至是拆东墙补西墙,金银大把花费,粮草大批送出,总算使得边境安稳下来。
此时铺开舆图,苻坚差点苦出声音。
原本还算不小的地盘,近乎缩水三分之一!
东边被蚕食的郡县超过一个巴掌,西边的叛兵牢牢盘踞张凉之地,更时刻觊觎河州,说不准哪天就会再砍几刀。
王猛知道他的心酸,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好言劝说,为今之计不是派兵报复,更不是收回前凉之地,而是想方设法安定国内。
须知胡人政权都有天生短板,组成的成分太杂,不如东晋王朝有向心力。一旦有火星烧起,很可能牵连一片,使得人心不稳,长安大乱。
按照桓容的话来讲,多米诺骨牌推倒,究竟何时停下,完全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