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陷入沉默,没人继续出声。纵然有心思,也因喉咙干咳闭上了嘴。舔舔起皮的嘴唇,咬紧后槽牙,为一家老小也不能放弃,必须找到水,和老天挣命也要活下去!
中途休息时,忽然有人发出惊呼。
“快看那边!”
“怎么,有水了?”
“不是,快回头,看郡城那里!”
出声之人满面惊骇,甚至有几分惊恐。
众人心头一沉,循声望去,同时瞪大双眼。
五原城的方向,不知何时腾起一股浓烟,分明就是狼烟!
“匈奴人来了?”
惊讶之后,众人同时变了脸色,不约而同的丢掉扁担和鸡公车,掉头向城池方向跑去。
氐人如何,他们全不在乎,是生是死都没关碍,死了更好!他们担心的是城中的妻儿老小,家人族人!
众人满心焦急,不顾干咳疲惫,以最快的速度向狼烟升起的方向跑去。
距离渐近,几乎能闻到浓烟刺鼻的气味。
跑在最前的几名杂胡突然停住,指着和氐人厮杀的甲士道:“不对,他们不是匈奴人!”
匈奴部落归入柔然,固有的习俗仍不会改变。除了部落图腾,匈奴的髡头就是最大特征。
和氐人交战的这些骑兵身着皮甲,多数没戴头盔,可以清楚看到,他们梳的都是索头,分明是鲜卑人的标志!
“是鲜卑人!”
杂胡惊呼一声,后来的汉人陆续停住脚步。
柔然诸部中,东胡鲜卑并不少,甚至柔然王就是东胡后裔。
然而,这些鲜卑部落常年游牧在广宁和盛乐附近,很少靠近匈奴部的地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五原,还和守城的氐人打了起来?
就算要抢,也不该是抢这里。
按照草原上规矩,这可是捞过界!
众人惊疑不定时,城内的氐人已露败相。
因天热疏于防范,城门很快被攻破。鲜卑骑兵狼突而入,不理城内百姓,专杀守城的氐兵。
染虎一马当先。
这是投靠秦璟以来的首战,又是他最擅长的进攻,索性放开手脚,犹如一头冲入羊群的凶狼,弯刀挥过,瞬间鲜血飞溅,带起一颗人头。
秦璟并未留在后方观战,而是和鲜卑人一起冲入城内。
长-枪横扫,战马踏过处,马蹄印皆被鲜血染红。
“嗷呜——”
见到这一幕,鲜卑人齐齐发出狼嚎之声。
声音传到城外,竟引得狼群回应。
“不好!”
杂胡从震惊中回神,焦急道:“他们是慕容鲜卑!他们实在招引狼群!”
北地常年战乱,各族政权交叠不断。慕容鲜卑一度雄踞六州,和氐人几次大战,生活在边境的杂胡和汉人,对他们都有几分了解。
这些鲜卑人不打算占据城池,目的仅是劫掠杀人!
“等狼群过来,城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杂胡和汉人都红了眼,不惜性命向前冲。
冲到一半,见有人从城内跑出,竟是背负包裹的亲人和族人。后者也认出了返回的这行人,匆忙间招手,示意他们快些过来。
“是秦氏骑兵!”
“快些过来!”
“将军亲口答应,我等可迁往平州!”
出城的人身后跟着十余名秦氏部曲。
和染虎等人不同,他们的衣着打扮和五官相貌,再再证明他们都是汉人。
“我等乃秦氏麾下,奉郎君之名,护送尔等往平州。”
城内依旧浓烟滚滚,死在鲜卑人刀下的氐人越来越多。
秦璟一枪挑飞氐人对主,待他从半空落下,又策马上前,举枪将他扎个对穿,直接挑在枪杆上,任由鲜血流淌,很快染红整个枪身,乃至他持-枪的手臂。
鲜卑人再次欢呼。
他们敬重强者,臣服于强者。
恶劣的生存环境,催生弱肉强食。纵然已入中原,骨子里的东西仍不会变。
在他人眼中残忍的场景,却让染虎等人无比兴奋,看着秦璟的目光满是炽热,再度发出嚎叫之声,仿佛真成了一群嗜杀的凶狼。
“一个不留!这些氐人的东西都归你们。”丢开氐人队主,秦璟甩掉长-枪上的血水,明明是闷热的天气,说出口的话,却让生出一股寒意,“人杀尽,烧城!”
“诺!”
鲜卑人更加兴奋,知晓狼烟升起之后,朔方郡定会派来援兵,时间不容许耽搁,立即分成两队,一队继续搜寻城内的氐人,另一队冲向将官的宅院,搜罗出大批的金银,带不走的绢绸香料皆付之一炬,半点残渣也不留。
“走!”
熊熊大火升起,灰黑色的厌恶笼罩城头。
无风吹过,浓烟许久不散,仿佛一片漆黑的云雾,堆积在五原城上方,似厄运的征兆。
“将军,仆寻到这个。”染虎策马奔置秦璟跟前,递出一张羊皮。
接过绢布展开,仅是扫过两眼,秦璟竟然笑了。
笑容里带着狠意,饶是常年战场拼杀、见多凶戾的染虎也不免打个哆嗦。除了相貌,秦四郎君哪里像是印象中的汉人,简直比胡人更凶!
“这是调兵令。”秦璟收起逐渐,抓起扎在地上的长-枪,道,“有一批军粮将至,并有他部换防。依换防时间和氐人的行军速度,队伍已在路上,此刻大概已过朔方。”
调兵令?
换防?
染虎双眼发亮,犹如看到猎物的猛兽。
无论氐人为何要换防,这都是个好机会!
“将军,可要继续向西?”
“向西!”秦璟颔首,“集结队伍,奔袭朔方!”
“诺!”
千名鲜卑人集结,带不走的金银交给护送百姓的部曲,一并送回平州。
随后,众人调转马头,飞驰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