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神情数变,头顶罩下阴云。
苻坚却收起惊色,更没有当场暴怒,反而冷静下来。
目光阴沉的扫过群臣,苻坚猛地站起身,宝剑出鞘,硬声道:“大丈夫乱世存身,拼得沙场饮血,胜过苟且偷生,被指懦夫!朕今决意死战,尔等如有先祖血气,当随朕出战!”
话落,不等众人反应,大步走出殿外,迅速点齐禁卫,出宫赶往城头。
苻坚终归是一方霸主,勇猛果决,临危不惧。虽有邀名之好,好-色之名,终是不掩枭雄本色。
奈何乱世如棋,一步错步步错,又多出桓容这个变数,被秦氏抢占先机攻下邺城,氐秦未能接掌慕容鲜卑的地盘和势力,更未能如历史中一般,完成统一北方的大业。
如今王猛已逝,人心离散,长安危在旦夕。
苻坚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决心登上城头拼死一战,就算是要命丧今日,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为百代所记!
他绝不会如燕主慕容暐一般,城破之日仓皇出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世人口中的笑话!
宫门前,苻坚弃舆车,跃身上马。
五百甲士紧随其后,着皮甲持长兵,轰隆隆的铁蹄踏碎长街,仿佛往日重现,令人忆起当日随苻健攻入长安,无坚不摧的熊罴之师。
二十年前,氐族雄踞长安,立国为秦,成为北地一方霸主。现如今,却被秦氏顿兵城下,围困三月,国破在即。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世事难以预料。
苻坚纵马飞驰,迅速赶至南城门。
刚刚拉住缰绳,不及登上城头,乍闻城外鼓角齐鸣。
城头上,氐兵因国主到来,士气刚有所提升,挥刀斩断一架攻城梯。
不想,士气未能持续多久,见到飞驰而来的骑兵,看到领兵之人,不由得心头发紧,聚集起的勇气骤然消散,一个个犹如戳破的皮球,几乎要瘫软在城墙之上。
攻城锤轰鸣,南城门破开一个大洞,已是摇摇欲坠。
数名身着皮甲的秦氏仆兵不惧生死,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开阻挡骑兵的拒马和木板。
又是一阵号角,攻城锤被撤下,一队骑兵越众而出。
为首一人玄甲玄盔,连胯-下的战马都是通体漆黑,没有半点杂色。
骑士手持一杆银色长-枪,枪身紧贴手臂,几乎成为一条直线,浑身弥漫煞气,仿佛一尊血海中走出的杀神。
认出来者身份,苻坚怒目圆整,大喝一声,猛地一踢马腹,抡起马槊迎了上去。
当!
长-枪和马槊架到一起,两匹战马同时人立而起,发出高亢的嘶鸣,前蹄重重踏下,鼻孔喷着热气。
砰砰两声,战马同时遭受重击,踉跄着倒退。
秦璟苻坚同时猛拽缰绳,稳住战马,随后好调转马头,再次迎面冲了上去。
长-枪和马槊连击数下,声音似能撞碎耳鼓。
两人战得不分上下,随秦璟入城的骑兵和苻坚身后的禁卫同时高喝,声音中带着嗜血和兴奋,仿佛两群狭路相逢的凶狼,只要首领一声令下,立即会不顾性命,冲上前撕咬。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
又是一击,苻坚虎口绽开,鲜血顺着手腕流淌,再看对面的秦璟,不禁心生骇然。然终不肯示弱,再次打马前冲,马槊斜劈,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秦璟没有闪避,反而正面迎了上去。
长-枪一扫,挡开苻坚的攻击,旋即回手一递,枪身犹如一条银龙,直刺向苻坚的左肩。
苻坚暗道不好,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裂帛声起,血雨飞溅,枪-头扎穿金色的铠甲,直接穿肩而过。
“陛下!”
禁卫同时惊呼,就要上前逼开秦璟。
染虎等岂会让他们如愿,无需秦璟号令,已是张弓搭箭,将冲在最前的几人射落马下。旋即弯刀出鞘,策马冲锋。
城头上,氐兵被甲士包围,一个接一个死在刀下。余下的要么失去斗志,要么当场陷入疯狂,但无一例外,都会被甲士斩杀,成为祭品,祭奠死于字贼寇刀下的万千亡魂。
桓容坐在武车上,眺望城头,虽看不清城中情况,却能从声音推断,入城的秦璟占据上风。
“典魁听令。”
“诺!”
“率领五百甲士埋伏城外,严加盘查,不放走一个氐人!”
“诺!”
“许超。”
“仆在!”
“率一对甲士入城。”桓容顿了顿,道,“秦兄既言,市粮之物可以自取,自然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简言之,秦璟手里金银不多,桓容运来的粮草又着实不少,加上前者还想购买两车药材,顺便聘请队伍中的医者,给出的“价格”绝不能低。
于是乎,秦四郎和桓使君简单商量,很快达成共识,苻坚的东西,不抢白不抢,只要不过分,桓容大可以入城自取。
地盘归秦氏,金银对半分。
当然,桓容不白拿,该出的力气一定会出,能帮的忙也是责无旁贷。“粮价”不会要得太高,毕竟人情和同盟还在。
苻坚压根没能想到,自己还没咽气,手中的财产已被划分。
秦四郎很是大方,桓使君也不客气。
长安宫中的金银珠宝、玉器古玩、绢帛绸缎、琥珀香料,都将被一车车运出,分别打上“秦氏”和“桓氏”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