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苟皇后不说话,帐中人被她震慑,轻易不敢出声。

    帐外风雪更大,遮住了士卒经过的脚步声。

    突然,帐帘掀开,大雪随风捐助,两名甲士送入两盘蒸饼、五六碗热汤,扫过帐内众人,看到脸颊发红的苻睿,又留下用木瓶装的弯腰,说明服用分量,即退出帐外。

    “殿……夫人,”记起苟皇后之前的话,宫妃立即改口,“您看,这些汉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苟皇后没有回答,而是唤醒苻睿,喂他吃了小半个蒸饼,以热汤顺下丸药,温和道:“睡吧。”

    整个过程中,始终没给帐中人一个眼神。

    “夫人?”

    “放心,死不了。”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众人却能听出其中含义,不禁双眼微亮,当场松了口气。不想惹得苟皇后不快,再没有问东问西,而是沉默的分过蒸饼热汤,默默的退到一边。

    有一名宫妃小心上前,希望能分几粒丸药。

    苟皇后点点头,将瓶中药丸全部倒出,分成两份,一分留给苻睿,另一份交给宫妃,道:“这是好药,宫中未必有。”

    眼下之意,舍得这样的好药,定然是不希望他们死。

    只要识趣些,不想杂七杂八,也别一门心思的教着儿女去死,总能留得性命。

    “诺。”

    宫妃眼中含泪,说不出感激的话,只能用力点头。随后扶起全身发烫的女儿,喂她服了药,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直到热度稍退才勉强松了口气。

    苟皇后所言不假,留给他们的丸药,的确是难得的好药。舍得给他们用,代表着秦氏的态度,苻坚已死,不久将以国君之礼安葬,他的几个长子未必能活,年幼的儿子和女儿却不在其列。

    此举是为向留在中原的胡族表明,秦氏并未真要赶尽杀绝,只要“识时务”,总能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苟皇后等人留得性命,其他的贵族官员就没这份好运。

    如苻坚临终所言,三个字:尽杀之!

    事实上,不用秦璟动手,将抓到的贵族按跪在城门前,逃出城的百姓会立即红了双眼,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

    多年的仇恨和愤怒一夕爆发,许多官员和贵族被当场砸死、殴死,死后几乎拼不出人形。

    桓容往秦氏大营时,碰巧见到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下意识摸摸胸口,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既已决心融入这个时代,再不能回头。

    夜色--降临,雪下得更大。

    秦氏大营燃起数堆篝火,大帐内外更是灯火通明,时而传出一阵笑声,随帐帘掀开,总会飘出浓郁的酒香和菜香,引得帐外的士卒直抽鼻子。

    大帐内,秦氏兄弟和桓容分宾主落座,秦玚和秦璟帐下文武同钟琳典魁等推杯把盏,谈笑畅饮。

    一名甲士立在当中,伴着敲击声,手中宝剑舞得密不透风,银光闪烁,引来阵阵喝彩。

    典魁看得技痒,待甲士抱拳,立即起身,抱拳道:“某来舞拳助兴!”

    “好!”

    众人再次叫好,典司马大喝一声,虎目爆闪精光,手臂上的肌肉犹如岩山,一双钵大的拳头虎虎生风。

    桓容坐在席间,笑看典魁出拳,同秦璟把盏。

    “秦兄满饮。”

    “请!”

    两人举觞,同时一饮而尽。倒扣觞底,相互视而笑,都觉得畅快。

    “秦兄海量。”桓容笑道。眼角微显眼红,似有几分酒意。然目光依旧清明,望着秦璟,再次举起羽觞。

    “敬道过誉。”秦璟除去铠甲,仅着玄色深衣。未戴冠,仅以绢带束发,酒过三巡,笑容在眼底绽开,愈发显得君子如玉。不是浸入骨子里的煞气,言是谪仙亦不为过。

    两人不觉如何,坐在一旁的秦玚却很不自在。

    只是喝酒,对吧?

    这种眉来眼去、让旁观者脸红的感觉算怎么回事?

    好吧,他不该如此腹诽自己的兄弟,可太尴尬了有没有?

    坐在这两个的身边,秦玚不只怀疑自己的酒量,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神和智商。见两人连饮数觞,酒坛下去大半,实在没得比,干脆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阿弟酒量过人也就算了,桓使君也如此海量,实在出乎预料。

    之前夏侯将军偶尔提及,他还不相信。如今亲眼得见,不得不感叹,观人不能只观表面,当真是至理名言。

    不提秦玚如何郁闷,桓容三度超水平发挥,和秦璟对饮,一觞接着一觞,喝道脸颊泛红,人却越来越清醒。

    看着这样的桓容,秦璟不觉挑眉,继而展颜,刹那间如冰雪融化,整个人的气质为止一变。

    桓容放下羽觞,暗暗嘬牙花子。

    人的气质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很神奇有没有?

    长的又是这样,犯规啊!

    甭管怎么说,自己也是闻名建康的“人形花架”,不能失去“自信”,对,自信!其他的想法?有他也不承认!

    眼见酒坛见底,席间人都有了几分醉意。

    部曲另开新坛时,秦璟忽然起身,笑看桓容两眼,旋即走到场中,宝剑出鞘,当场挽了个剑花。

    “好!”

    众人喝彩。

    秦璟转向桓容,笑道:“敬道可为我击节?”

    嗯?

    桓容正端起羽觞,闻言动作一顿,循声看过去,眼珠子转转,笑道:“好!”

    看到这一幕,秦玚笑道,“敬道同阿弟莫逆于心,情投意合,玚甚是歆羡。”

    扑——

    桓容当场喷酒。

    “敬道?”秦玚满脸不解,“可是玚说错什么?”

    桓容一边咳嗽一边摆手,他知道秦玚只是想说他和秦璟交情不错,彼此合得来,可乍听这句话,还是有点反应不及。

    “无事,容有些醉意,酒喝的急了些。”

    这个借口很蹩脚。

    秦玚奇怪的看着桓容,后者镇定精神,目及场中秦璟,宽肩窄腰,身姿修长,仅是站在那里,便足以吸引所有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