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或许是过于投入,两人都没注意到桓石秀站在门口,也没发现自己脸上染了灰尘。

    看了片刻,桓石秀摇头失笑。

    阿父说容弟有逐鹿之心、高世之才,于他来看的确不假。然雄才大略之后,仍不忘赤子之心,更加难得。

    或许,唯有这样的才干性格,才能说出“结束乱世,还天下太平,予百姓安稳”之语。

    见面之前,他尚存几分疑虑。

    如今当面,短短不过两日,已让他下定决心,辅佐桓容,助他平定乱世,驱逐贼寇,复华夏大好河山!

    “阿兄?”桓容率先看到桓石秀,见他站在门边轻笑,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对面的桓修,不由得耳根微红。

    片刻后,站起身,抚平衣摆,捧起两卷竹简,肃然表情,开口道:“容与修弟探讨古籍,何等严肃之事,阿兄为何要笑?”

    桓修诧异抬头,桓石秀当场愣住。

    见后者张口无言,桓容终于收起严肃,弯起眉眼。

    不得不承认,必要时,渣爹的“威风”和秦兄的“煞气”万分好用。不用学到十分,只要有个三四分,足够撑起场面。

    兄弟三人对视,尤其是桓石秀和桓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双眸子齐刷刷的扫向桓容。明白他方才是故作严肃,为的怕是捉弄桓石秀,一时间无语。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有了这个小插曲,三人间仅剩的一点“隔阂”也消失无踪。

    桓嗣和桓谦来寻人时,桓石秀已走进内室,和桓容桓修一起探讨学问。甚至撇开素日喜好的《老》《庄》,就前朝兵法争论不休。

    见到眼前的情形,桓谦下意识抬头看天,太阳从哪边出来的?

    桓嗣则是二话不说,直接走进去抓人。

    “政务挤压两日,阿兄还要躲闲吗?”

    桓嗣相貌文雅,比起桓豁,更像生母。身量虽高,弓马骑射的本领也不差,但是,始终没法让人联想到武将。只要他不拔剑,压根不会予人半点威胁之感。

    此时此刻,桓嗣满面肃然,一把抓起桓石秀,反差之强烈,语言无法形容。

    桓石秀习惯了,转头看向兄弟,道:“恭祖,我同容弟探讨兵法,实在无暇。可否请阿弟代劳?”

    “代劳?”

    “代劳。”

    “休想!”

    桓豁一锤定音,拉着桓石秀往外走。

    桓石秀豁出去,竟然不惜形象,抓住门框,顺便向桓容眨眼,空中却道:“孔怀之意,兄弟之情啊!”

    桓容目瞪口呆。

    揉揉眼睛,幻觉吗?

    是不是他起床的姿势不对?

    桓修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道:“阿兄,习惯就好。”

    桓容:“……”

    他还以为自己的套路够深,没想到,依旧见识太少。

    桓石秀被桓嗣押走处理政务,这一去就是大半日。到晚膳时,兄弟几个聚齐,桓容左右打量,对几个从兄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史书记载终究刻板,唯有真的投身起身,才能彻底见识到,这是一个何等残酷而又精彩的时代。在这样的残酷的时代,又能孕育出何等潇洒不羁、意略纵横的精彩人物。

    于寻阳城停留数日,桓容再度启程。

    此时已将一月末,建康传出消息,司马曜已成元服,皇后人选已定,王太后请人卜笄,选出吉日为天子完婚。

    比起桓容的冠礼,司马曜元服称得上寒碜。

    并非指典礼规模。

    一国天子,象征着晋朝的颜面,哪怕是个不折不扣的傀儡,元服程序也不能疏漏半分,更要办得隆重,不事强邻小看。

    事实如此。

    典礼在太极殿举办,耗费之巨,仪式之隆重,都为城中百姓津津乐道。

    所谓的寒碜,是指出席之人。

    王坦之病重不便入宫,太原王氏的代表仅是两个五品朝官。谢安和郗愔倒是给了面子,却不约而同,只做旁观者,对宫中的暗示一概不理,更无心参与到仪式当中。

    王献之和谢玄北上,王彪之代表琅琊王氏,出席天子元服。

    宫中请他立到备好的大床前,却被他直接拒绝。借口很容易找,郗愔谢安在前,他怎好为正宾,绝不可行。

    王谢士族不出面,宫中退一步找上殷康,结果又被拒绝。

    凡是顶级高门,无一例外,都不愿意参与典礼之中。退一步找上吴姓,到头来只有被看笑话的份。

    实则没辙,只能在外戚中找人,新皇后的父亲责无旁贷。

    这样的元服礼,也算是古今少有。

    司马曜的憋屈实在难言,连之前同他生隙的司马道子都心生同情。对比自己的境况,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

    幸亏他没争过司马曜。

    如若不然,今天憋屈的就会是他了。

    做个诸侯王,好歹在辖地中有几分实权。登上皇位、困在台城里,诸事不能自主,无异于身陷囚牢,日子实在难捱。

    司马道子终于看明白,没有权势军队,皇位就是个坑,台城更是无底深渊,谁进去谁倒霉。

    他之前是有多想不开,才蹦高想往坑里跳?

    元服礼后,司马曜连续两日未上朝。

    对此,宫中给出的解释是天子身体不适,染上小恙。朝中文武听过就罢,走过场的提了几句“请官家注重龙体”,转头就将事情抛开,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半点妨碍。

    说白了,天子是个摆设,有他没他都是一样。

    司马曜憋屈一回,却没打算就此消沉。

    待巫者卜出大婚吉日,再次给盱眙送信,请南康公主和桓容往都城观礼。信中不言君臣,只道亲情,可谓字字诚恳,就差声泪俱下,求南康公主往建康一行。

    他越是这样,南康公主越是心生疑窦。

    接到书信时,恰遇司马道福过府,知晓司马曜从建康送信,面露嘲讽,道:“阿姑,那奴子必定有所谋划。我也收到了书信,今日来,本想同阿姑讨个主意,如今来看,干脆不去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