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位列朝堂的没有笨人。

    有太极殿外一幕,司马曜不主动禅让,也会被群臣逼着退位,甚至重演司马奕的下场,成为东晋第二个被废的皇帝。

    仔细想想,桓元子戎马一生,早有代晋之意,虽志未酬身先死,其子却代他完成宏愿,九泉之下当能瞑目。

    然而,想到桓容的强势,以及手握兵权并据有荆、江等地的桓豁桓冲等人,群臣的脸色又是一变。

    如果桓容登上皇位,肯定不会如司马氏“听话”。同样的,朝中的权柄也将重新分割。

    阻拦他登位?

    多数人都是暗中叹息,摇了摇头。大势如此,大局已定,非几人之力可以转圜。

    再者说,琅琊王氏、高平郗氏明显支持桓容。谢安刚从桓豁手中接过扬州刺使,谢玄和桓石虔一起领兵在外,彼此的利益纠葛几乎摆上明面。

    以周氏为首的吴姓名没有明确表态,从今天表现来看,七成以上会支持“新帝”。

    毕竟,从元帝渡江,王导王敦掌权,吴姓从繁盛没落,乃至于在朝堂被边缘化,心中积累不少怒气,定是乐见司马氏跌落尘埃。

    太原王氏无意出头,余下的文武多识时务,没有主动当出头的椽子。桓容失去杀鸡儆猴的机会,未免有些遗憾。

    同样的,桓容再度警示自己,今天迈出这一步,实际上并不代表成功。一切只是开始,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就不是司马曜这样头被门夹,以致于脑回路扭曲的奇葩,而是环海沉浮,政治经验丰富的各士族门阀。

    朝堂权柄,都城外的利益,都需要重新划分,过程必须慎之又慎。

    今日的朋友,转身就可能成为敌人。在牢牢掌控君权之前,他必须打起精神,应对各方袭来的明-枪-暗-箭。

    看着郗愔,再看看王彪之和谢安,桓容心中早有打算。

    大典之后,他不会留在建康。

    借口很容易找,古时帝王莫不巡狩,最出名的就是秦始皇,自统一六国之后,留在都城的时间屈指可数,最后更驾崩在巡狩的路上。

    前朝的魏明帝三度东巡,所过慰问乡间长者,体恤百姓疾苦,赐下谷物布帛,被世间称颂。

    魏文帝时,更有大臣上奏“夫帝王大礼,巡狩为先;昭祖扬祢,封禅为首。”

    东晋偏安南地,领土有限。封禅没有条件,巡狩实为理所应当。

    桓容已经制定好路线,沿着秦淮河出发,先东行会稽,拜会曾教导他的大儒,再挑选恰逢出仕之年的郎君随驾,带着众人一路向西,体会一下幽州的繁荣,豫州的武风,顺便让众人亲眼看一眼荆、江两州的战旗,亲耳听一听梁州和益州的战鼓。

    如果时间充裕,还可以继续西行,沿着桓石虔和王献之谢玄打下的郡县,一路前往姑臧,体会一下西域风光。

    是否会有人阻拦?

    桓容耸耸肩膀,压根不在乎。

    他有钱、有粮、有兵,想搞事?没问题,来,体会一下贾舍人等人的手段,保管痛哭流涕,幡然悔悟,甚至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长乐宫中,宦者弯腰走进内殿,伏身在地,禀报太极殿诸事,包括将兵高喊“太后归于后-宫,还政天子”,其后司马曜当殿宣读退位诏书,郗愔王彪之等赞颂天子英明。

    “诏书宣读之后,殿外的精兵尽数退下。毛虎生和毛安之两位将军跪在殿前,言罪在自身,请勿降罪士卒。”

    “哦?“王太后挑了下眉,扫一眼老神在在的南康公主,问道,“事情如何处置?”

    “淮南郡公,”宦者话声一顿,立即改口,“陛下言,毛氏兄弟奉命行事,实为忠君,非但没有降罪,反留其原职,继续守卫台城安全。”

    王太后和胡淑仪交换眼色,心下明白,这两人的确是奉命行事,但奉谁的命,可就不好受了。唯一能确定的是,绝不是司马曜。

    “各处将兵已得旨意,不再紧闭宫门。”

    “诏书宣读之后,官家移往华林园。”宦者顿了顿,似有几分为难,“显阳殿得到消息,皇后尚未移驾。”

    王太后点点头,看向南康公主,道:“南康,你看这事怎么办?莫如我遣人过去?”

    “太后拿主意就好。”

    不怪王法慧生怒,换谁站在她的立场,都会愤怒委屈,甚至是怨恨。

    本就对成亲之人不满意,为了家族,她咬牙嫁给司马曜。结果却好,大婚当天天子禅位,掰着指头算一算,她估计是“任职”时间最短的皇后,没有之一。

    仅是关在殿中不出声,已经算是好的。换成脾气暴躁的,直接放火烧了显阳殿都有可能。

    反正还没圆房,直接仳离?

    司马曜不是皇帝,好歹也是晋室血脉,从南康公主论,和桓容还是表兄弟。

    王法慧铁了心要离开,固然可以成功,却不能在大婚当日,至少要等司马曜退居临海,和司马道子作伴。

    考虑到是自己坑了王法慧,王太后终究叹息一声,命大长乐亲往长乐宫,劝说王氏移到华林园。

    “如果不想同天子当面,住到偏殿就是。”

    “诺。”

    与此同时,消息传至宫外,经过贾秉和周处的安排,传言直指司马曜为亲政,不惜兵困长乐宫和太极殿,威逼太后和大长公主,胁迫群臣,甚至以文武族人相逼。

    闻听之人皆是大哗。

    联系到司马曜之前的名声,对此就有了五六分相信。

    至于禅位诏书,则解释成淮南郡公挺身而出,在偏殿苦劝天子,莫要做出这般凉薄暴虐之举。又有郗丞相和谢侍中等规劝,包围太极殿的殿前卫当即悔悟,不再助纣为虐。

    “如此无德之人,怎配为君!”

    “大婚之后,理当政归天子。如此好急切,行此参残暴之法,实际非明军!”

    “昔日就有不孝之名,闻听先帝临终之前有遗诏,言新帝无德,江山托付于淮南郡公!”

    “不能吧?”

    “为何不能?淮南郡公乃是元帝长孙女,南康大长公主之子,其父亲乃南郡公,前朝大司马桓元子!比起昆仑婢之子,岂非胜出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