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出水,忽有几条江豚跃出水面, 追赶着银色的鱼群, 在游动中掀起大片水花,在阳光下映射五彩。水花一朵接一朵绽放,整座鼎身似被彩光环绕, 古朴中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江豚出现的突然, 消失得也极其迅速。
江边众人被美景吸引, 竟是看的痴了。包括郗愔和谢安在内, 表情中都闪过几许诧异。
桓容立在高台上,俯视江边众人,姿态肃穆庄严, 神情始终未变,心中却是暗道,青铜鼎出水是事先安排, 江豚和鱼群的出现实属意外。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端看众人的反应, 就知这场“意外”出现得恰逢时机,正好证实“天降”之卦,为桓容接下来要做的事扫清障碍, 加重砝码。
扈谦最先回神, 立即面江水跪拜,伏请天子祭拜先民。
这都是事先定好的程序,桓容顺势点头,双臂平举,手持玉圭,俯身下拜。
四拜之后,鼓声起。
桓容迈步走下木台阶,一路行至江边。
此时,青铜鼎已全部出水,鼎身上的花纹和铭刻清晰可辨。
蔡允等退至两侧,许超典魁同时上前,半条退浸在水中,口中一声大喝,将鼎硬生生的抬至岸上,
轰地一声,鼎足落下,几块硬石竟被压碎。
看到青铜鼎的全貌,众人的表情更加敬畏,文武官员亦不猛免俗。
距青铜鼎散布,桓容立定,恰遇一阵江风吹来,冕冠垂下的旒珠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声响。轻轻摇摆中,遮挡住他的双眼,也掩去了刹那间的表情变化。
咚、咚、咚!
鼓声一阵响似一阵,中途加入悠长苍凉的号角,予人古老庄严之感。
被这种气氛包围,无人轻易出声,连稚龄的孩童都瞪大双眼,笑脸绷紧,再不见平日的好奇和顽皮。
又是一阵江风,五行旗烈烈作响。
桓容平举玉圭,面江水四拜。
扈谦高声念诵祭词,声音略有几分沙哑,自有一种韵律,尾音轻微上扬,似一种古老的曲调,歌颂先民的刚毅勇猛,赞扬兵者驰骋沙场,勇猛无畏。
声音听入耳中,思绪为之牵引,仿佛有一幕幕画卷在眼前展开,鲜活的生命在画卷中流淌,好像置身古老的战场,亲眼见到战车飞驰而过,骑兵呼啸冲杀,刀枪剑戟之声不绝,满目尽被鲜血染红。
忽然,一阵灼热刺痛额心,桓容倏地一惊,画面消失,眼前恢复清明。下意识看向扈谦,发现后者额前满是汗水,脸色也有几分苍白。
压下心中疑惑,桓容直起身,不着痕迹的扫视四周,发现众人的表现不比自己好上都少。
又看扈谦一眼,桓容暗暗摇头。
世间的神秘现象太多,许多压根没法解释。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可能?
不过,经历方才神奇一幕,桓容愈发坚定了请扈谦入书院的决心。
士族子弟不可为徒,大可以从庶人孩童中调训,教导出一批有真才实学的国之栋梁,将来开辟新地盘,宣扬国朝教化,必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要是桓容心黑点,召集一批擅长炼丹的道人钻研寒食散,想法设法加强“功效”,再以各种途径向外扩散,估计中亚和西亚的历史会出现变化,欧洲中世纪都会发生转向。
不过,这些还停留在想象层面,距离着手实行还有相当长的时间。
祭祀先民之后,桓容顺势宣布,今天降神鼎,是为国朝万民之福,为告上天,他将于明岁巡狩天下,问百姓疾苦,听九黎之言,并加筑边防,以保国泰民安。
“陛下万岁!”
百姓齐声高呼,文武去臣来不及方对,事情已经决定,就此盖棺定论。
郗愔立在百官之首,暗暗摇头,自己真的老了。
谢安和王彪之目送桓容登上大辂,遇老者跪拜,亲手将人扶,神情微动,难言心中再想些什么。
台城内,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闻讯,皆欣慰一笑。
“事情成了。”南康公主道,“多亏阿妹的主意。”
“阿姊这么说,妾可当不起。”李夫人摇摇头,倾身靠近,指尖擦过南康公主袖摆,笑道,“妾仅是提醒一句,归根结底,实是官家英明。”
两人说话时,阿麦来报,宫宴诸事安排妥当。
“好。”南康公主颔首,道,“吩咐下去,明日各家女眷入宫,切记诸事谨慎,不可有半点差错。”
“诺!”
得天降之物,实乃吉兆,台城内外都将欢庆。
宫内设宴,太极殿和长乐宫同时乐起。
民间同庆,秦淮河边聚满喧闹的人群,廛肆中更是热闹非凡,许多食肆酒楼更高挂木牌,令伙计广告来往行人,三日酒水半价,并赠送一道时令菜肴。
随着幽州商人进驻建康,带来盱眙等地的坊市规则和经验方式,对建康的廛肆行成一定冲击。
桓容登位之后,建康内设立市价局,并向周边州郡辐射。
很快,包括扬州在内的诸多地界,都仿效盱眙设立起坊市,规模和形式不一,却十分有利于商贸发展,加速消息流通。
在不知不觉间,朝廷的消息网络已遍布全国,并开始向邻国伸出触角。
向北,长安首当其冲;向西,吐谷浑渐成筛子;向南,天竺诸藩国陆续出现商队的身影。
无论陆商海贸,建康的触角不断扩张。
精美的丝绢、色彩艳丽的布帛、似雪的白糖、精美的木器竹器、稀奇的漆器和陶器乃至瓷器,随着商队的足迹,市遍中亚西亚以及南亚。
古老的丝绸之路再次焕发活力,海上的商路渐趋成熟。
得朝旨意,商队换回大批的粮食和黄金,每过一处,都会留下常驻之人,设立“商铺”,保证来年继续市货。
对此,有的番邦举双手欢迎,有的则现出怀疑态度,甚至出现杀人劫货等恶行。
桓容的反应很直接,道理讲不通,那就开打!自己派兵没条件,不惜金银挑拨番邦之间的仇杀。
最初,他有些担心消息传出,会被各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