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张廉的提议得到一致赞同。

    “殿下,骑兵皆有家眷,无妨尽数移至漠南。”染虎建议道。

    闻听此言,夏侯岩似要说话,却被张廉拦住,暗中对他摇了摇头。

    “可。”这个空当,秦璟已点头答应,并道,“待敌垒驿站建好,大军轮换戍卫,并在沿途开商道。”

    “诺!”

    染虎大喜,满脸都是红光,迫不及待想告诉众人这个好消息。

    看出他的想法,秦璟微微一笑,示意他可以退下。

    “谢汗王!”

    染虎离开后,夏侯岩终于有机会开口,“殿下,此举不妥!”

    好不容易将胡人势力驱逐干净,又要安置这些骑兵家眷,岂不是给自己留下后患?

    “叔峻此言差矣。”张廉摇了摇头,解释道,“将士在外挂念亲人,无论汉胡都是一样。殿下安置诸人家眷在漠南,必有慎重考量。”

    “可是……”

    “诸胡未入中原时,皆依水草而居。为寻得草场,常年在水源地迁徙。”张廉继续道。

    “长期征战在外,不得同家人团聚,难免会心生怨言。如留其在中原,隐患实是更大。不若移其入漠南,迁汉民耕种杂居。”

    夏侯岩仍是转不过弯来。

    张廉叹息一声,看向秦璟,得后者允许,方才进一步解释:“叔峻,这八千人是双刃剑,既能伤敌亦能伤己。你可知道,殿下离开长安时,就没想过再回去。”

    “什么?!”夏侯岩大惊,愕然看向秦璟,满脸都是费解,“为何?”

    在他看来,秦策之后,秦璟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决心不会长安,到底是为了什么?

    “伯考所言不差。”秦璟证实张廉的话。

    夏侯岩更为惊讶。

    “殿下,为何?”

    “现下不好明言。”秦璟沉声道,“自今往后,至少五年之内,我将常驻草原。他日挥师西进,这些骑兵都会带上。如在他处建城,其家人也会随之迁徙。”

    夏侯岩顾虑之事,秦璟曾认真考量。

    两害相权取其轻。

    漠南的权利真空不能继续下去,迁骑兵家眷入草原,固然要冒风险,然而,如果能处置得当,风险总能减到最低。

    同样的,迁汉民垦边,同胡部杂居,亦能起到牵制作用。

    秦璟要迁的丁户,绝非寻常百姓,多数为曾随军征战的青壮和性情剽悍的边民。这么做不能彻底杜绝风险,但在现在却是最可行的办法。

    离开中原之地,必定会有人心生不满。

    所以,秦璟不能停下,唯有不断征战,率领大军不断征伐,让这支熊罴之旅不断前进,才能使危险不断远离。

    哪怕有一天会爆发,终不会波及到中原。

    “殿下,迁民之事宜早不宜迟,迟恐生变。”

    张廉能猜出秦璟的想法,早做出决定,誓死跟随秦璟的脚步,哪怕要离家万里,终生不能再踏足故乡,只要能驱离外族,恢复中原,仍是心甘情愿。

    “依目前脚程,三日后可抵朔方。”秦璟铺开舆图,沉吟片刻,道,“至朔方城后,立即张贴告示,召边民入漠南。此外,遣部曲同染虎等同往西海,同二兄言明迁民之事。”

    “诺!”

    张廉应诺,立即下去安排。

    帐帘放下不久,忽又被掀起。

    秦璟抬头望去,苍鹰从帐外飞入,压根不等部曲“通禀”,自顾自的冲入帐内,飞落到案头,勉强站稳之后,对着秦璟鸣叫两声,邀功似的伸出一条腿。

    “来人。”秦璟解下竹管,同时出声唤人。

    “殿下有何吩咐?”部曲闻声,在帐前领命。

    “准备鲜肉。”

    “诺!”

    噍——

    苍鹰满意了,蹭了蹭秦璟的手背,站在一旁梳理羽毛。

    秦璟取出绢布,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缓缓闭上双眼,手指越攥越紧,直至将绢布攥进掌心,揉成一团。

    苍鹰歪头看着秦璟,蓬松胸羽,忽然靠了过来。

    秦璟睁开双眼,手指擦过沾了雪花的鹰羽,自言自语道:“十年之约,或许要提前了。”

    北地的风风雨雨暂时影响不到建康。

    进入元月,整座建康城池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即便天降雪子,丝毫影响不到众人愉快的心情。

    元日宫宴,身着衮冕,坐在殿前受群臣献礼朝贺。

    有番邦使臣同贺,直接抬着装有猛兽的笼子上殿,还有使臣穿着彩衣,伴着乐声当殿起舞,舞毕拜伏于地,山呼“万岁”之声。

    贺拜结束,桓容暂时退入内殿,想到方才所见,控制不住的笑处声音。

    不是他笑点底,想想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通身五颜六色,陀螺似的在地上转动,那速度、那平衡感,什么三十二圈大回旋都要甘拜下风。

    若是女子,如此旋转飞跃的确赏心悦目。换成男子,还是小山般壮实的一名汉子,秦璟实在太美,桓容用力咬住腮帮,才勉强维持住严肃,没有当场发笑。

    笑过之后,桓容起身更衣。

    待宦者提醒,伴着乐声走出殿外,重新坐在御座声,受百官敬酒。

    引百官上殿的谒者共有两名,分别出自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谢安已为司徒,不再充殿前宾客。改由郗超在御前,接过百官寿酒,其后跪置御前。

    整个过程中,乐声一直未停。

    桓容已是海量,可称前辈不醉。

    然而,酒水入喉,俯视殿前百官,他竟有片刻的恍惚。

    数年前,同样是元日宫宴,同样是在大殿之上,坐在御座上的是司马奕,他则是敬酒之人。

    回想起当时一幕,桓容不免有些走神,耳边的乐声都变得朦胧。经郗超提醒,方才意识到自己当着众人神游,不禁有几分尴尬。

    “贺陛下万寿!”

    桓容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恍惚间,似有鹰鸣撕开鼓乐,声声敲击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