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该如何界定,委实有几分头疼。

    足足过了两刻种,桓容才最终点头,答应向番邦市烈酒。

    此前,幽州美酒早传盛名,运到北地必能卖出高价,遑论是西域和草原。听闻有商队一路西行,最远抵达波斯等国,丝绸美酒甫一亮相,当即供不应求。

    据商队绘制的舆图,以及商人口述的经历,桓容十分怀疑,他们曾接触过罗马帝国的商人。只是语言不通,商人的叙说又有几分模糊,对这些发瞳异色的外邦人,多以“类猿”替代,桓容想进一步确认,实在有几分困难。

    按照历史进程,再过十几年,罗马帝国就将分裂,东罗马帝国延续近千年,唐朝史书有明确记载。

    衡量对比之后,桓容以为,现在和对方接触没有太大好处。不如暂且放下,等到统一中原后再说。

    元日宫宴之后,元月里还有三个重要节日,即为初七人日,正月十五以及正月晦日。

    人日食七菜羹、登高赏景;十五祠门祭户,江南之地多以膏粥祭蚕圣,至于元宵灯会,那是南北朝以后的规矩。

    元月最后一日,是为除晦、消灾解厄之日。

    无论士族还是庶人,都依照古时规矩,至水边泛舟宴饮、漂洗衣裙,祈求消除灾厄,来年鸿运。

    整个正月里,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都不得闲,一要设宴招待士族女眷,二要留意姑孰和长安的消息。

    前者不难,早在褚太后时期,南康公主就多次参与宫宴安排,如今有李夫人帮忙,愈发驾轻就熟。

    司马道福和王法慧结伴入宫,遇到南康公主和李夫人不得闲暇,主动帮了不少忙。

    手来也奇怪,王法慧同司马曜仳离之后,竟同司马道福结好,互引为密友,视为知己。

    司马道福在府内养面首,建康皆知。王法慧同她交好,王氏族中意见很是不小。甚至有族老寻上王蕴,指责其教女不严。

    几次三番,王法慧终于暴怒。

    王蕴实在顶不住,只能请夫人刘氏同女儿商量。

    王法慧冷冷一笑,道:“好名声?阿母说的好名声,究竟是指什么?”

    刘夫人被问得无言。

    “族中所谓的好名声,就是该一根绳子吊死,要么做个女观,再不然,落发做个比丘尼?”

    “阿女……”想到女儿的遭遇,刘夫人也是心酸。

    “阿母尽可告知阿父,无需理会短视人之言。自今上登位,遗晋宗室皆降品,有的甚至除爵。唯太后殿下和新安郡公主不变。”

    “太后是官家生母,自然尊荣。新安郡公主同官家兄长仳离,仍得太后庇护,其间种种,明眼人都该看得明白!”

    “郡公主养面首?那又如何?”

    王法慧脊背挺直,声音始终平稳,没有一丝颤抖,同初嫁司马曜时近乎判若两人。

    “官家乃是不世出的英主,太后也不糊涂。如果阿父想更进一步,最好丢开那些蠢人,也莫要理会短视之言。”

    刘氏沉吟半晌,眉心紧蹙,似想出言劝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再则,阿兄和阿弟既有意思选官,何妨往边州试上一试。”

    “阿女?”

    “阿母以为,我随新安郡公主出入台城,仅是同太后说话解闷?”王法慧肃然表情,郑重道,“如果大君肯听我言,阿兄和阿弟绝不能留在都城。”

    “为何?”刘氏不解。

    “官家有大志向,岂会囿于江南之地。”王法慧沉声道,“太后设宫宴,即是向各家女眷透出消息。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高平郗氏乃至几家吴姓,早闻风而动。”

    “之前官家巡狩,伴驾郎君皆出仕地方,今后大有作为。”

    “阿兄和阿弟未能抓住先机,已是错过一回。如今机会又至,大君不想着抓住,反而计较些无关紧要之事,被族中人牵着鼻子走,岂非是笑话!”

    刘氏满脸惊讶,似没有想到,能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阿母,孩儿总要长大。”王法慧叹息一声,“女儿曾为遗晋皇后,哪怕只有几天,也是父兄更进一步的阻碍。”

    “阿女……”

    “我知阿母有意让我再嫁,可世上事哪有这么简单?凡门当户对之家,岂会轻易点头。即便肯结亲,必定也是另有多图。”

    “与其憋屈后半生,女儿宁愿张扬这一回。”

    “世人会指女儿无德,自不会多言女儿曾入晋室。司马氏更不会同我牵扯。大君和兄长在朝,固然会有些艰难,却比‘晋室姻亲’好上许多。”

    “只要阿兄和阿弟愿意,出仕边州,日后总能有一番作为。”

    刘氏被说服了,抱着女儿哭过一场。见到王蕴,一字不漏的复述女儿之言。

    王蕴叹息良久,当日便召两子详谈。

    未过半月,王氏兄弟经大中正品评,并获天子亲问,先后出仕边州。一人往汉中,一人奔赴西域。

    临行之前,兄弟俩拜别父亲,同王法慧叙话。

    王爽性情直率,担忧阿姊被人欺负,找上族中讥笑王法慧之人,以比武为名,狠狠将对方收拾一顿。

    族人找上王蕴,非但没寻回公道,反而被明嘲暗讽,轰出府门。

    王蕴彻底和一些族人撕破脸,偏偏族没有指责,而是态度转变,反将告状之人押入祠堂,以祖训训斥一番。

    得知事情始末,王法慧没忍住笑出声音,笑过之后,泪水滑落脸颊,最终扑在榻上,狠狠的哭过一回。

    太元五年,三月

    王氏兄弟出仕边州,王蕴升任尚书仆射。

    四月,进贡使臣陆续离京,走的时候,各个不空手,拉车的马和骆驼都显得吃力。

    送走最后一批时辰,桓容以为能暂时松口气。

    哪里想到,没松快两日,又有一支队伍进京。来者打的是乌孙旗号,半数却是杂胡和汉人。

    知晓队伍中有谁,桓容更是吃了一惊。

    虽然只有几面,他也不会认错。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秦璟的六弟,本该驻守彭城的秦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