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并州。另外,此处距长广不远,劳烦孟友带人前往,同桓汉来人会上一会。”
“诺!”
赵谊起身应诺,当日便点齐随从,乔装成一队商人,持唐公洛亲笔赶往长广郡。
事情暂时安排妥当,唐公洛下令加固城防。
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秦璟改变主意,万一桓汉中途变卦,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只有战上一场,再命人砍下自己的头颅献上,才能抱住这一城人的性命。届时,城中人就不再是叛军,而是杀死贼首,起事的义军。
为堵世人之口,长安也只能认下,留这一城人的性命。
议事结束,谋士武将陆续散去,唯有一人留在最后,表情中带着迟疑。
“使君,当真没有他路可走?”
唐公洛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为尽快结束兵祸,率军投向秦氏。辅佐秦策登基,助他震慑豪强,随后镇守青州,期间的种种,他不是不明白,结下太多的仇家,他也十分清楚。
这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鞠躬尽瘁,甚至一退再退,换来的却是全族被灭、祠堂被毁的下场。
挑起战火非他所愿。
然而……
想到这里,唐公洛再度叹息,对着参军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意已决。除非保住青州百姓,否则绝不南行。”
“使君?”
“我造的杀孽已经够多了。”
话落,唐公洛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参军伫立许久,红着眼圈拱手,深深弯腰。
与此同时,一只苍鹰自被飞来,寻至船队停靠的码头,盘旋两周,发出高亢的鸣叫。
码头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临时搭建的坊市更加热闹,每座木屋和帐篷前都是人头攒动,接踵摩肩,挥汗如雨。
靠近中心的两座木屋,更是人挤人,在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临近柜台处,几名商人大声吵嚷,官话和方言夹杂,汉话和胡语交织,神奇的,彼此都能听懂,沟通全无障碍。
掌柜坐在柜台后,笑眯双眼,半点没有阻止的意思。直到有人吵嚷不会,挥舞起拳头,才向伙计使了个眼色,费些力气把人拉开。
之所以会引起这样的场面,全因掌柜手里五颗鸽卵大的合浦珠。
合浦珠本就难得,鸽卵大更是稀奇。
最重要的是,这五颗珍珠是金色!
确定掌柜不是开玩笑,亲眼见过实物,西域商和胡商近乎疯狂。不是有伙计阻拦,打破头都有可能。
不用掌柜开口,价格一升再升。最后的成交价,桓容听了都是一阵咋舌。
“早知道多吃几碗饭了。”
上禀的宦者有些懵。
他很不明白,合浦珠的价格高低,和天子的饭量有什么关系?
“算了,反正赚钱只是顺带。”
桓容收起绢布,抚过苍鹰背羽。后者正吃鲜肉,被打搅很是不满,颈羽乍起,状似发怒,终究是虚张声势,没有真的发起攻击。
桓容看得有趣,宦者却惊出一头冷汗。
“阿兄在哪里?”
“回陛下,四殿下带人下船,正在坊市。”
“哦。”
桓容点点头,很有几分郁闷。
自抵达青州,他始终留在船上,一次都没能“脚踏实地”。不只桓祎,贾秉和郗超一致认为,人生地不熟,恐不能万全,陛下还是留在船上为好。
桓容据理力争,终究没能争过几人。
只能留在船上,看着随行之人轮班下船,组队去码头上浪,自己看得见去不了,望梅止渴,越望越渴。
他知晓深浅,明白贾秉等关心他的安危。身为一国天子,随船北上本就任性。如果以身犯险,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使得计划中断,未免得不偿失。
故而,桓容老实的留在船上,看着岸上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听着宦者一项项回报,算着浸今日又有多少进项,国库又能添出几箱金银,倒也不算无聊。
苍鹰带来的消息,无异是又一剂强心剂。
知晓秦璟的计划,桓容恍如放下心头大石,深深呼出一口气。
现如今,就等着唐公洛拿主意。
依照贾秉和郗超的计划,只要对方点头,救人不在话下。
赵谊一行来得很快,表明身份之后,被秘密带到船上。
因彼此早有连楼,证实真假并不难,加上有私印和唐公洛的书信为凭,桓容决定亲自见他一面。
上船之后,赵谊做过多种设想,奈何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桓汉天子会在船上!
看着一身长袍,做士族郎君打扮的桓容,赵谊僵在当场,瞪着眼睛半天没说话。
不是他反应慢,实在是冲击来得太强,任谁都要消化一会。
桓祎眉头拧紧,盯着赵谊的眼神很是不善。
桓容笑了笑,没在意赵谊的无礼,展开唐公洛的书信,从头至尾看过一边,眉头越挑越高,惊讶不少,更多则是敬佩。
“陛下?”见桓容神情奇怪,贾秉出声询问,“可是计划有变?”
“或许。”桓容递出数显,示意贾秉和郗超穿越。
两人看过后,表情和桓容如出一辙。
“唐公洛的确英雄。”
桓容沉吟片刻,看向从震惊中回神的赵谊,道:“唐公高义,朕甚是钦佩。如信中所言,欲救青州百姓,未必需唐公舍命。”
赵谊精神一振,拱手道:“请陛下赐教。”
“我闻北地连年大灾,国库不丰,可是实情。”
“确是。”
“如此,事情好办。”桓容勾了下嘴角,看向停在架上的苍鹰,很有有了计较。
赵谊被带到舱房安歇,仍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桓汉天子打的是什么哑谜。
然而,桓容说明日会写成书信,叫他带给唐公洛,观其神情,显然已有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