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这样的话语,根本不像一个孩子所言。

    夏侯端有瞬间的怔忪,脸色一阵阵发白。只觉得是裴远英魂未散,借亲子之口发下最-恶-毒-的诅咒。

    守将身死,北门的战斗宣告结束。

    城下却没有一声欢呼,而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来人。”夏侯端握紧刀柄,力持镇定,命部曲飞报告夏侯鹏,言北门已经拿下,“速去报知家主。”

    部曲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士卒正在打扫战场,裴远的尸体已经被收走。留在城下的血迹愈发显得刺目,仿佛在昭告世人,方才这里都发生过什么。

    夏侯端攻打北门时,夏侯鹏亲自带人包围桂宫。夏侯硕率兵搜查城内,下令关闭坊门,不许任何人随便出入。

    胆敢反抗之人,庶人一律格杀,朝廷官员和豪强全部拿下。

    张禹身为司徒,自不愿从贼。依靠张氏私兵,联合数名姻亲,同叛军形成对峙。

    高墙深院,又有箭楼矗立在墙内,易守难攻。

    夏侯硕不愿浪费时间,令士兵直接放火。

    除院墙外,宅内建筑多为木质结构,遇火极易点燃。纵然有防火措施,架不住火箭一波接着一波,压根扑灭不及。

    火势熊熊而起,府内陷入混乱。

    叛军趁机破门而入,拿下数名家仆。寻到张禹,当即五花大绑,直接押往桂宫。

    “官家的诏书多由司徒执笔。”夏侯硕笑道,“今日,还要麻烦张司徒一回。”

    “逆贼!无耻之尤!”

    张禹破口大骂,夏侯硕不以为意,下令将人直接架走。同时命叛军严守府门,将逃出之人一一捉拿。

    “事成后速速灭火,莫要让火势蔓延。”

    “诺!”

    数年前的一场大火,近乎烧毁半个长安,众人都是心有余悸,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

    未料想,大火刚刚熄灭,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瞬间狂风大作。

    十二月的天,怎么会打雷?

    叛军齐齐抬头,望向乌云聚拢的天空,陡然生出一阵惊悸。彼此看看,都是满脸惊恐,不明所以。

    这异样的天象究竟代表什么?

    桂宫中,叛军和殿前卫陷入鏖战。

    秦策重病,实在难以起身,更不能轻易一动。刘皇后和刘淑妃守在光明殿,听到殿外的喊杀声,姊妹俩没有半点惊慌,依旧表情淡然,为秦策奉上汤药。

    殿内的宦者宫婢脸色煞白,唯有大长秋和少数婢仆一如寻常。

    似乎习惯了这种杀戮,见到喷在殿门前的血迹,大长秋仅是眉头微皱,扫过两眼就罢。

    遇上情况紧急,有叛军突破殿前卫的防守,大长秋请示过刘皇后,亲自带人支援,很快将叛军打了回去。

    几次三番,战斗持续到深夜,宫中亮起火把,殿前卫和叛军的尸身铺满御道。

    血迹沿着石阶流淌,整条石路都被染红。

    “陛下,可要歇歇?”刘皇后将漆碗交给刘淑妃,展开绢帕,拭去秦策嘴边的药渍。

    “不用。”秦策摇摇头,靠在榻边,透过雕窗,看着殿外跳跃的火光,沙哑道,“什么时辰了?”

    “已将丑时。”

    “这个时候了?”耳闻不间断的喊杀声和刀戈相击的钝响,秦策没有半分紧张,静候片刻,开口道,“难为伯举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差最后一步,却是迟迟不能如愿。”

    刘皇后和刘淑妃都没说话。

    “九华殿和兰林殿……”

    “陛下还惦记着美人?”刘淑妃笑着挑眉。

    “惦记?”秦策靠向锦被,摇头道,“凡送女入宫的几家,九成都会从贼,留下她们总是祸患。”

    “陛下的意思是?”

    “光明殿后有条密道,让人带着火油过去,都处理了吧。”

    “遵陛下旨意。”

    刘淑妃下去安排,冯氏和赵氏换上利落的短袍,带着数名忠仆,沿密道前往两殿。

    早年间,坞堡外群敌环伺,两人面对的险境不知凡几,手上都曾有过人命。知晓秦策安排,两人并未多言半句,分别带上易燃的火油,迈步走进密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外的喊杀声渐小,秦策和刘氏姐妹心中清楚,单凭几百殿前卫和宦者,或许能挡住一时,终究不可能挡住一世。

    夏侯鹏正将得意,陡见宫中火起,知晓是兰林殿和九华殿,不禁勃然大怒。

    “可要救火?”

    “自是要救!”

    派出部分士兵前往救火,夏侯鹏迈步走进光明殿。

    大长秋和几名宦者的尸体倒在殿前,早已气绝多时。

    望向前殿的龙椅,夏侯鹏眼底一阵火热。思及接下来要办的事,不得不将目光从龙椅处撕开,命夏侯硕带上张禹,一并前往内殿。

    刚刚走进殿门,就闻到一阵苦涩的药味。

    夏侯鹏眉心一皱,看向靠在榻上的秦策。对方明明已是病入膏肓,不知为何,仍让他从心底里忌惮。

    “伯举,”秦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无半分惧意,反而让站在殿中的夏侯父子感到不安,“朕自问待夏侯氏不薄,你行此事,究竟是为何?”

    夏侯鹏干笑一声,抬眼看向秦策,嗓子里像堵住石块。明明想好应对,出口却异常艰难。

    最终,是夏侯硕代父开口,大声道:“陛下,您的确待夏侯氏不薄,但那都是陈年旧事。自您入主长安,行事早不同往年,昏君之相尽现,使得民不聊生,国势难起!”

    “家君不忍见百姓受难,不忍见汉室大好基业就此颓败,方才起兵。”

    “此乃顺应天命,是为替天行道!”

    “好,好一个替天行道!”

    秦策哈哈大笑,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夏侯鹏脸色涨红,举臂拦住夏侯硕,不让他继续向下说。

    “陛下,如你下诏,广告天下,四殿下暗-通桓汉,并与胡人勾结,邀天下英雄共讨,我自不会杀你,何可容你多坐几天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