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璟脸色一冷,策马拦住去路,枪尖抵在带头人的额心,一字一句道:“屠-城非我之令!尔等急欲生事,实是出于何心?”
察觉男子神情有异,下意识住腰间。枪尖登时下落,划开男子的短袍。
一阵金银落地的响声,发现男子藏了什么,人群瞬间大哗。
“这是贼!”
跟着男子起哄的几人见事不妙,想要后退,立即被人群堵住。
面对一张张愤怒的面孔,几人顿感不妙,想要开口辩白,脸上却挨了一记重拳。
“打,打死这些该死的贼!”
积聚的愤怒和恐慌终于有了发泄口,几人被包围起来,惨叫声由高到低,直至全无半点声息。待到人群散开,地上只有一滩滩血肉,早看不出人形。
情绪得到发泄,众人渐渐恢复理智。
看到一身玄甲的秦璟,纷纷下拜。
“免,救火要紧。”
众人应声,争先拿起水桶,抢出木盆,舀水灭火。
因数年前的一场大火,秦策下令,在四城里巷凿井,无井则挖明渠并备大缸储水。
火起时,不是私兵趁机生乱,百姓取水自救,或火势绝不会蔓延如此之快。
看到被烧毁的房屋,众人也是后悔不跌。
“早就该想到,殿下爱民,岂是会下令屠城之人!”
“就是!”
“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快些救火,好歹能救出几件家什来。”
有士卒在一旁组织督促,众人起初有些混乱,很快就变得井然有序,该担水的担负水,该灭火的灭火。
提不动水桶,端不起木盆,就在各处清理明渠,或是在水井旁帮忙。
北城的混乱渐渐平息,火势逐渐得到控制。
南城、东城紧随其后,西城稍慢,或许是胡人较多的缘故,控制局势不是那么容易。好在派去的是染虎,本就是鲜卑贵族,早年曾追随慕容评,对如何压制胡人自有一套办法。
随着城内混乱平息,火势开始得到控制。兼有秦璟和秦玒亲自出面安民,屠城的流言亦是不攻自破。
秦璟得甲士禀报,当即派骑兵搜寻王皮。
“严守长安城门,未拿到王皮之前,不许放一人出城。”
“诺!”
骑兵飞驰传讯,长安北门和西门同时关闭。东门和南门损毁较大,则有重兵把守,并安排见过王皮的叛军认人,如能立功,则可免除一死。
城门皆被严密把守,王皮插翅也难飞。
傍晚时分,冷风忽起,天空降下一场小雨。
雨水由小变大,淅淅沥沥落下。冷风打着旋,卷着雨水,驱散城中最后几缕烟气。
救火的百姓齐齐舒了口气,放下扁担水桶,仰头站在雨中,张口接着雨水。更有人直接坐到地上,一把抹去脸上的黑灰,痛快的告叫几声,吼出堆积在胸中的浊气。
士卒开始清理战场。
早有役夫赶制薄棺,战死的同袍被妥善安葬。叛军则是拖去城外,火焚之后挖坑掩埋。
城内的医者都被召集,尤其是擅长治疗外伤和正骨的,全部被带到军营医治伤病。
刘皇后和刘淑妃换上布裙,带人返回桂宫,从宫内运出伤药和粮食。
伤药交给医者,自不用提。
粮食则有其他用处。
“取城头大锅,架柴煮粥,散于百姓。”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可将城中百姓分批聚拢,如有叛军藏于期间,必会马上被揪出,另其无所遁形。
“早年间,坞堡没少混入奸细,想要揪出来,手段怎么能少。”
刘皇后和刘淑妃亲自安排,确保不出任何差错。一旦忙起来,两人无暇再想其他,身体虽然疲累,精神却好了许多。
稻粥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并炙肉洒在粥内。
骑兵分散到城内,广告百姓到城门处取粥。
先是战乱,又遇大火,众人的精神和身体都是疲惫不堪,哪有心思生火做饭。听到此事,都感念皇后和淑妃恩德,纷纷聚集到城门前,排队等着领粥。
贾科在城内有秘库,因挖在地下,侥幸躲过大火。
想到官家的吩咐,知晓今后未必能在长安久留,干脆再结一个善缘,将存量全部取出,无偿赠给秦璟,熬粥分于长安百姓。
“是贾掌柜!”
有人认出贾科,见其驱车送粮,不由得心生感念。
贾科逐一还礼,笑着拱手,道:“诸位无需如此,长安遭此大难,某不过是略尽所能罢了。”
夏侯鹏举兵造反,不肯从贼的豪强尽数被杀,随其造反的都被拿下,押在城头。以至于送粮的贾科一人,一个长安本地的豪强都没有。
临近午夜,人群仍未全部散去。
骑兵分散在城内搜寻,有百姓带路,很快寻到王皮的藏身处。将他和两个老仆一起抓了起来。
王皮本想自尽,事到临头又下不去手。视他人如蝼蚁,轮到自己却格外惜命。被骑兵揪出藏身处,绑在战马的屁股后边,一路拖行到城门前,更是心生恨意,兀自破口大骂,对于自己的恶行,完全是理直气壮,没有半分悔意。
对这个人,秦璟半句话都不想多说。
“带下去,明日斩首,祭祀先帝。”
王皮被堵住嘴,带去城外大营,同王休关押到一处。
看到本该逃走的兄弟,王皮终于现出一丝惊恐。
“阿兄,”王休转过头,满面脏污,嘴角咧开,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此处再见,阿兄可曾料到?”
王皮口中的布条已被取走,看着王休,不信道:“你怎么在这?四弟在何处?”
“何处?自然是死了。”
王休笑得愈发诡异,缓缓向王皮靠近。因手被反绑,一端系在栅栏外,能移动的距离有限,最终停在距王皮半步处。
“阿兄,想过今日没有?”
王皮没出声。
“王氏没了,没了。”王休喃喃念着,多日的关押,早被绝望和恐慌侵蚀,人开始陷入疯狂,此刻眼神迷乱,哪有平日里谦和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