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不假,句句指向要点。
如果边境燃起烽火,桓汉再趁机发兵,局势对长安相当不利。
腹背受敌之下,如何才能取胜?
秦璟手下的确有强兵,可将兵再强也要吃饭。
尤其是诸胡联合的万余骑兵,之前以战养战、连战连胜,如今却不然,草原遭遇大灾,高车和乌孙等部损失巨大,根本没有油水可捞。相反,为了熬过灾年,不顾秦璟的凶名,联合起来南下。
两支军队遭遇,固然能够取胜,可胜利后的问题同样不小,甚至可说相当大。
“阿弟……”
秦玖是真的忧心。
没有妥善的处理办法,眼前近乎是一个死局。
向桓汉递送国书?
秦玖和秦玚对视一眼,明显是想到同样的主意,眼前一亮,又很快摇了摇头。
千载难逢的时机,建康朝廷岂会错过。阿弟同桓汉天子交情匪浅,在国家大事之上,这份交情也要退一射之地。
“阿兄,待归长安之后,我会亲往荆州一趟。”
“往荆州?”
“对。”秦璟点头,眼帘半垂,看着棋盘上的纹路,微微有些出神,“桓汉天子二度巡狩,我有意同其当面一晤。”
秦玖和秦玚都是一愣,不明白秦璟作何打算。
“阿弟,此事还需从长计较。”秦玖劝道。
“阿兄无需担心,此去并非交恶,而是结好。”秦璟抬眼笑道,“何况,阿兄也说今岁恐有大灾,想要大批市粮,这样更为便宜。”
如果桓容下令,拦截往北地运粮的通道,不许商队往北地运粮,事情会变得相当麻烦。纵然有西域和三韩之地补充,终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事实上,秦璟早就想到,北方缺粮是个致命的弱点。
奈何苍天不怜,北方各州轮换着遭灾,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建康盯准这个弱点。只要卡死粮道,再断绝西域商道,就能给长安致命一击。
秦璟常年镇守边界,扫清漠南,震慑诸胡,也是试图打破困境。
虽有一定效果,终究无法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桓汉在西域的经营不是秦氏能比。西域诸胡几乎是唯建康马首是瞻。
桓嗣牢牢把持姑臧,谢玄和王献之南归,留下的大军不容小觑。高昌、焉耆尽归汉土,龟兹向桓汉称臣,鄯善倾向长安,却一样要受桓汉的辖制。
要破这个困局,不是不可以。
最直接的办法,发兵攻打姑臧,灭掉桓汉留在西域的军队,彻底占领西域商路。可那样一来,商路怕会再次断绝,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必将得不偿失。
“为今之计,先从桓汉市粮,补充朔方、西海等地。并从各州调兵,严防胡部南下。”
高车和乌孙未必有称霸中原野心,九成是打算抢一回就走。行事自然无所顾忌。必行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如果回防不及时,不能将这些部落彻底挡在国境之外,边州恐将生灵涂炭,重演早年间的惨景。
“阿弟已经考量清楚?”秦玚问道。
“是。”秦璟颔首,“秦氏祖训,驱逐胡贼,璟时刻不敢忘。”
秦玖和秦玚没有再劝,只叮嘱秦璟,行事务必小心。
“阿弟今为一国之君,不比早前,行事需得谨慎。”秦玖说话间,忽然觉得疏忽了什么,顿了两秒,表情中闪过恍然,开口道,“大君丧期之后,阿弟该成亲了。”
“对!”秦玚一拍巴掌,似被秦玖提醒,“阿岢都要定亲了,阿弟身边无人,实是说不过去。”
“纵然不立后,也当有几个嫔妃。”秦玖补充道,“如果必要,可迎桓汉宗室女。桓汉天子没有亲妹,几个庶姊业已成亲。桓氏族中女郎不少,阿弟可仔细斟酌。”
秦国境况不妙,同桓汉结亲的确是个办法。
然而,秦璟并不想这么做。纵然要迎桓氏女郎,也不该是他。
“阿兄,阿跃已是外傅之年,可以禀报阿母,为他向桓汉求娶。”
秦玖瞪眼。
明明说的天子-后-宫,怎么三绕两绕绕到自己儿子身上?
“阿兄,我不打算成婚。”秦璟吐出实言,“此事阿母早知。”
“为何?”秦玖皱眉,“莫非是因为术士之言?阿弟,这些听听就罢,不可全信。纵然不为国君,也当娶妻绵延子嗣。”
秦璟仍是摇头。
秦玖还想再劝,被秦玚拦住。
“阿弟莫非心中有人?”秦玚试着问道,“只是不好求娶?”
秦璟没说话,已然是默认。
“不好求娶?”秦玖眉心紧蹙,这是什么道理?
秦玚似有顿悟,叹息一声,道:“阿母可知道?”
“知道。”秦璟道,“阿母曾代我送鸾凤钗。”
“阿弟心仪之人可曾收下?”秦玚问道。
秦璟点头。
秦玚沉默两秒,拍了拍秦璟的肩膀,颇有几分同情之意。
真是他想的那位,这事还真不好办。除非两国开战,打赢了把人抢过来,要不然,阿弟真得“光棍”一辈子。
纳美人?
阿弟愿不愿意两说,那位至今单身,身边连个没人都没有,态度已是足够明显。要是长安宫里真有了没人,即便是个摆设,怕也难善了。
秦玚和秦璟相处时间长,对事情有一定了解,难免心生“同情”,更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纵观古今,中原分裂不是没有,一次出现两个单身的皇帝,还是在同一时期,绝对的绝无仅有。
秦玚想明白了,秦玖却是摸不着头脑。
见他满头雾水,秦玚好心,低声解释几句。
不料想,秦玖太擅长脑补,由桓汉宫廷、地位尊贵和鸾凤钗联想开去,得出答案之后,瞬间冒出一头冷汗。
“阿弟,不行!”
秦璟皱眉,不发一言。
秦玚则是满脸不赞同,阿兄怎能如此武断!
“阿弟,桓汉李妃纵有倾城之名,实与阿姨同龄,绝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