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不知何时被人推开,甚是熟悉的声音自前方传过来,字音如雷,滚入耳中,她的手不禁一抖。任那纸又落回案上。
曾参商蓦地抬眼看过去,一袭青衫端端映入眼底,门边男子甚是俊朗,正嘴角压笑,盯着她瞧。
眼角鼻尖忽地全酸了。
她推案起身,指着他。手指微颤。似是不信,“你……怎么回来了?”话一出口便想咬掉自己地舌头。她何时似这般忍不住心底之情?!
沈无尘微微笑着朝她走过来,低头去看案上那纸,“不是说,再也不作文章了么?”说着,伸手便要去拿。
曾参商一下子回过神来,去挡他的手时却慢了一拍,看着他已拿了那纸要读,不由急得额角骤起汗粒,大声道:“不准看!”
从案后绕至前面,扑着去抢他手中之纸。
沈无尘挑眉,朝后退了一步,将手举高,抬眼去看,薄薄宣纸透光而亮,其上小纂字体灵秀中又带了野气。
曾参商火大得要命,握拳便去捶他,“还给我!”
沈无尘一边躲一边笑道:“再闹,闹得旁人都来瞧才好……不过是篇文章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曾参商闻言不敢再动手,生怕真地将旁人引来,只是面上更红,眼里怒火扑簌簌地往外冒,“小人!”
沈无尘仍是将那纸高高举在手中,眯了眼看过去,口中轻声念道:“……讳无尘,字子旷,为沈氏。”蓦地挑眉低眼望她,“这是……”
曾参商面上黑红有错,恨恨地一跺脚,便要往外跑。还未至门边时,身后便传来他低沉压抑的大笑声,她忍不住又转身,见他笑得眼角都皱了起来,捏着那纸地手也在晃抖,不由更气,“不许笑!”
沈无尘看她一眼,迈了几大步走过来,飞快地将门板合上,然后将她拉至身边,抬手揉了揉她束好的,笑道:“我没日没夜地往回赶,只想能早些见到你,你却躲在此处,给我作墓志铭……”他扬了扬手中薄纸,眉清目明,“就这么想让我死?”
曾参商本是气他,可听见他那最后一字,喉头竟是一瞬间哽住,眼眶又红,隔了半天才道:“你一走便杳无音讯,我还以为你真的……”
沈无尘看着她,眼里渐起柔意,仍是笑着道:“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又看看那墓志铭,“只是可惜了这个。”
曾参商脸色臊红,又要去抢,却被他错开,听见他道:“既然写了,难得一见你之所作,不管是什么,我都得仔细读一读才是。”
沈无尘松开她的胳膊,目光将那纸上下扫落一番,挑眉轻念道:“……大历元年举进士,第一人及第,历大理评事,著作佐郎,太常丞……张文靖公、谢敏公、与今参知政事廖公,咸荐其能,改右司谏,太常少卿,秘书监,吏部侍郎,左丞,就拜工部尚书。”
曾参商低着头,左手掐着右手,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无尘一口气念毕,蓦地笑出来,目光移至她身上,开口道:“你记得比我自己还清楚,是什么时候知道这许多事情的?”
虽是问话,可却不等她答,他便目光飞移而视,又继续念道:“……子旷为人,外虽愉恬,中自刻苦,而志守端直,临事敢决。进,足以傲视群雄;退,亦可宠辱不惊……”
他停了停,笑容愈大,垂下手,转而看向她,“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般的……原先那些无耻、小人之言,是否全都不作数了?”
曾参商面上心中皆是火,连指尖都要羞红了,伸手扯过那张纸,迅将它撕碎,又将纸屑紧紧攥在手心里,“沈大人还真是……”
“唤我子旷。”沈无尘眸中凝亮,盯着她道。
曾参商咬着嘴唇,撇开眼不看他,心却越跳越快,好似秘密被人窥觑到一般,只想转身就逃。
沈无尘一把抓起她的手,用力掰开她握紧的指,低声道:“都敢这样写了,还不敢这样叫?都已成此情态,你还想……骗自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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