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天下

作者:天籁纸鸢



    捧起他的手臂,轻轻吹了几口气。

    重莲身上的香味淡淡的,若有若无地飘出,头有些昏了。

    纱布还没缠好,他却歪着头朝我凑过来。

    我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刚好碰上了他的唇。

    我眨了眨眼,脸又开始发烧了,火气一冲,语气也变得十分不客气:“亲够没有?亲够了涂药。”

    重莲细长的眼微微弯着,又靠过来亲了我几下。

    “没够。抹完再说吧。”

    我头晕,我的头很晕。

    三下五除二地替他包了手,他一下将我揽入怀中。

    我的头已经接近完全晕眩边缘。

    一下从他身上弹起来,逃命似地冲出了心莲阁,留下了一句很杀风景的话:“我、我要去茅厕!拜拜!”

    我听到身后的重莲模糊地说了一句:“拜……拜?”

    八月十五夜。

    皎皎秋空明月圆,嫦娥端正桂枝鲜。

    重火宫的大院内围了两大桌子人。

    四大护法,宇文长老,还有十来个嫡传弟子,什么人都到了,唯独宫主没来。

    拿了一块杏仁月饼,掰开,带黄的。

    我随便嚼了两口,味道还不错。

    瞥了奶娘抱着的重雪芝,发现那小屁孩的生长速度简直像是小猪发膘,几十天过去就长了几乎一倍。

    反正重莲不在,嘿嘿。

    左看右看大家都在吃东西聊天,悄悄叫奶娘把雪芝给我抱抱。

    接过小屁孩,有点沉,虽长大了不少,可身子和手都还是小小的,抱在怀中,软软的一团,就像抱着团小棉花。

    我轻轻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脸,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眼睛比较圆,却像她爹一样眼角微微扬起,又亮又勾魂。

    还说是捡来的,我看就是重莲的种。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小丫头长大以后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也是个祸害。

    别人老开玩笑说这小丫头和我长得像,其实开始没这么觉得,现在越看越像。

    要重莲是个女人,我保证一口咬定这是我的女儿。

    小雪芝又一次伸出白白软软的小手捏住了我的食指,黑溜溜的大眼睛却一刻也没从我脸上移开过,的确是越长越好看了。

    我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身子,低下头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丫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长的缝,像她爹像到神了。

    突然想起了重莲勾魂的眼神,又深呼吸。

    抬头,猛然发现桌旁的人都在看我。

    我刚才做了什么事,他们那是什么眼神,让我想起了上次我亲吻莲花时的反应。

    我干笑两声,打着哈哈说:“啊,那个,莲宫主怎么不在?”

    楚微兰学她们的宫主用手背轻轻撑在下巴上:“宫主都不过节的,要不,林公子去替我们叫一下?”

    海棠看了一眼楚微兰:“微兰,积点口德吧。”

    朱砂吃了一口牛肉,含在嘴里模糊道:“林宇凰你最好别去,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我说:“诸位姐姐为何都如此笃定?”

    琉璃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朱砂和楚微兰都去找过,被赶出来了。”

    那两个女人的脸都拉得老长。

    我丢了一块月饼在嘴里:“楚妹妹和朱砂姐这么漂亮都会被赶出来,我去不是死在里面了?姐姐们不要再吓唬我了。”

    原本埋头吃东西的海棠忽然抬头道:“宇凰,你去叫一下宫主吧。”

    我笑:“海棠姐姐,你身体好点了么。”

    海棠看了一眼我怀里的雪芝,道:“你去叫的话,宫主一定出来。”

    楚微兰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是啊,他去宫主一定出来,我很期待呢。”

    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被楚微兰的白眼杀死。

    我站起身,笑了一下,拍拍屁股走人。

    刚走几步,听到海棠在我身后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林公子,黑的泥浆不一定就是油墨,看似碧泉的清水往往带着剧毒。”

    我停了停,没弄明白,又继续走。

    说实在的我没想去找重莲,可是不知不觉地竟走到了心莲阁的外沿。

    我看我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好了,大过节的,没有亲人,至少心里也该记挂着……可是一瞬间我发现了一件令我心寒的事。

    我忘了我家人的样子。

    我甚至忘了我原来是个什么人,我从什么年代来到这里。

    我现在究竟是谁……

    心越来越凉,突然害怕独处,倘若哪一天我莫名其妙消失了,或许我自己都不会察觉。

    推开了心莲阁的房门,没有人在。

    星移后,月圆时,风摇夜合枝。

    我一直待在重莲身边,可是关于《莲神九式》的下落我是一点都没打听到。

    我不能放弃,只要还有希望,就一定要努力去争取。

    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消失,说不出的恐慌。

    有些失落地关上门。转身。

    重莲站在我的身后。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莲大宫主,别吓人。魂都给你吓散了。”

    重莲朝我走了两步,低头痴痴看着我。

    我凑到他身上去闻了闻,好大一股酒味:“受不了你,又喝酒,还醉了。不会喝就不要喝啊。”

    重莲深紫色的眼中蒙上了淡淡的雾气,半醉半沉迷。

    颈间的红莲香生玉尘。

    衬托着那两只耳钉,银光万顷,凄其风露。

    夜如寒月镇潭心。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眼角,喃喃道:“莲,你的眼睛为何会是紫色的?”

    重莲原本柔和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

    他避开了我的手,摇摇晃晃地绕过我,走到门前,留下一句话:“把我送你的琥珀扔到水里,你就什么都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