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扯了扯被子,仍是扯不动。阿仁养的这只大笨狗也太离谱了,教训它好多次,叫它不要爬床,它反倒越来越来劲儿。我吸了一口气,准备骂它了。
“薯条,坏狗,笨狗,叫你不要爬妈妈的床。快起来,再不起来,我把你剁成二十八块做狗肉包子。”好困!打了个呵欠,闭上眼,我懒洋洋地威胁它。
立即感到有只温热的舌头在舔我的脸。这笨狗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睁开眼,那只巨大的金色牧羊大就在我眼前,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伸着舌头,对我媚骨地笑。
我好笑地数落:“崽崽,今天怎么这么乖?一叫你就下来。”伸手奖励地拍拍它,继续拉被子,怪事,还是扯不动,我一愣,还没回过神来,身后却有一只胳膊伸过来,搭到我的胸口。
人胳膊?
我头皮一麻,抬眼往天花板望去,镜子中的我,果然是给一个人的手拥住,那只手从被子里滑出来,好像还是——男人的手?我大惊,头一下昏了,搞什么?等等——镜子?我屋子的天花板好像没有镜子……天花板上装镜子……只有阿仁那个暴露狂才做得出这种事,还给这
个屋子取个怪名叫“坦荡荡斋”……
阿仁?
我再抬眼看了看天花板,好熟悉,眼睛里往房子四周扫了一圈儿,全是我熟悉的摆设,错不了,正是阿仁的狗窝,正是阿仁的“坦荡荡斋”。
惨了。
我想,我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了!
轻轻抬起那只胳膊,我转过身。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万千万别是他!阿弥陀佛!掀开被角一瞥——
我像被整个儿丢到了冰 里。
幻想破灭。
没错,那颗完全罩在被子里的脑袋,是阿仁的!
放下被子,我在心里哀叹,老天爷啊!老天爷,你跟我开了什么样的玩笑啊?昨晚的点点滴
滴瞬间涌上心头……
? ? ?
又要细节?
呵呵,这个细节可不能跟你讲!
不行,小贫心鬼!
还是跟你讲我与阿仁之间的关系吧!
阿仁是我在考美院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我正面临高考。四川美术学院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学校,也包括从小一直喜欢画画的我。还未到考专业课的时候,我却提前到了学校,因为有个旧同学说她在川美找了个老师带她,专业成绩进步得很快,并在电话中极力怂恿我,诱惑我。
我心动了,背着包包,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去了,去了才知道,她根本不是找什么“老师”,那带她的男孩子,原来是川美大二的学生,出来带学生给自己赚学费的。长得高高大大的,一头乱七八糟的卷发,很年轻,还牵着一条巨大的牧羊犬。
没错,就是薯条。
开始我是很失望的,那男孩子身上太干净了,与我想象中满身油彩污渍的艺术家大不相同,不过很快地,我就被他折服了,他真的真的很有才华。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川美,做了他的学妹。
他就是阿仁。
后来才知道,他在学校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不错,因为他的才华。
爱他?是的,爱他。
因为带过我一个多月的课,因为非常佩服他、感激他,最初的时候,在私底下我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老师,一个才华洋溢的艺术家对他的“学生”有多大的吸引力,看看罗丹和他的情人就知道了。
后来和他熟了,很熟了,非常熟了,熟到称兄道弟的时候,仍然爱他,只是,一直都是暗恋而已,因为他已经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女朋友。
这可不好形容。呵呵。
是的,阿仁爱她,爱到简直快要发疯。
那女孩儿娇娇的,柔柔的,水灵灵的,站在他身边像一只依人小鸟儿,她的一个甜笑,一个薄嗔,都足以使阿仁魂不守舍。若是泪珠儿一来,高高大大的阿仁顿时手足无措,又疼、又哄、又慌、又乱,全无一丝平常的粗硬线条儿,那女孩儿,是阿仁的绕指柔。
她叫叶培。
不,不熟。怎么说呢?我和她是那种非常熟的生人,因为阿仁的关系。
没了阿仁,我们之间的熟识会顷刻间不算数。
羡慕她。怎么可能不羡慕呢?那女孩儿得到了阿仁全部的感情,她是阿仁心中的女神。也许,在羡慕之外,还是有丝丝妒嫉的吧!
阿仁很喜欢狗,薯条是他养了很多年的狗,跟他一直形影不离。但叶培不喜欢,因为薯条很喜欢咬她的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叶培的鞋有什么让它觉得很特别的东西,它只咬叶培的鞋。
阿仁舍不得把薯条送人,于是薯条只好在它的主人拍拖后,开始过着流浪的日子,每次叶培过来,阿仁便把薯条牵到朋友处寄宿,免得叶培看到它生气。但叶培仍是固执地要求他把薯条送给别人养。
正当阿仁左右为难的时候,我木头呆脑的钻了出来,阿仁大喜过望,后来常常说我是他的救星。我整个大学生涯都是在校外租房住,于是,从我跟阿仁学画的第一天开始,我也正式多了一条叫薯条的狗。
不,不是送给我,只是放在我这里寄养,他常常过来牵薯条出去玩的。只是,这一养,就养了四年,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