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罪名”成绮韵轻笑一声道:“前些年李广在朝,想要祥瑞,各地就忽然祥瑞不断。如今东厂倒了,相信大人只要暗示一声,各地税监那里有关东厂的罪证一定也是层出不穷地呈送上来。”
“甚至我们可以直接在东厂找到大量谋逆的罪证,有就是有,没有还是有,有了罪证,这就是内厂职司之内的事情了,文武百官还有何话说?不怕陷进东厂这个烂泥塘的,那就尽管来吧”。
杨凌听得倒吸一口冷气,头皮隐隐有点儿发麻:这个女人太阴险了,心够黑,手段也够辣,如果她是男人,能够入主朝政的话,唉!那以她为政敌的人曰子一定不好过”。
杨凌也知道,心慈手软也得分时候,现在人家已经磨刀霍霍,如果自已还在妇人之仁,不但害了自已,也害了苦苦追随自已的几千名兄弟。
到那时对手会钦佩自已的仁慈吗?恐怕只会笑他愚蠢。难道自已要学袁崇焕?肉都让老百姓吃了,过后再换来他们的一声叹息,一声忏悔?何况自已的理想有谁明白?有谁知道,恐怕连那死后的清白也得不到。
可是如果按照成绮韵的方法,自已在文官眼中,就是彻头彻尾的权歼了,纵有再多的理由也翻不了身,如今朝中还有一部分官员是倾向于自已这边的,把他们也一把推开?到了走这一步的时候么?
他犹豫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问道:“那么,中策又如何?”
成绮韵见了他举止,不由轻轻吁了口气,心中有些失望,又有些轻松。理智上,她非常希望杨凌是个果断、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前途,才值得追随。
可是心中一种莫名的情愫,又使她宁愿杨凌是个有情有义、有点痴肯吃亏的人,连她也说不清自已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矛盾的心理。
她咬了咬唇,继续说道:“中策,就是以进为进。大人若舍得和八内侍的交情,那么进京后立刻大造声势,最好闹得尽人皆知,公开上谏力请皇上顺应百官,诛歼佞、正朝纲,铲除惑君媚上的八位内侍。他们无权无势,在帝前恩宠又不及大人,此举必可一踌而就。
何况还有朝中的文武百官,他们岂敢为私益在此关头不站出来支持大人?如此一来,文武百官和东厂、锦衣卫苦心为大人罗织的罪名,反倒成了大人的功绩。
大人成了为百官请命的人,就算他们心知肚明,名义上至少也要和大人共进退,在一段时间内是没办法公开出面加害大人了。不过这计策虽比上策稳妥,却只能解一时之厄,留下东厂这个心腹大患,终是一个祸害”。
柳彪忽地插口道:“大人!”
杨凌抬眼望去,只见柳彪脸上一红,有点讪讪地道:“卑职觉得觉得成大人的上策值得冒险一试!”
杨凌定定地瞧了他一眼,和吴杰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地又道:“唔,那么下策又如何?”
“下策”,成绮韵苦笑一声,无奈地道:“下策么,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这下策,就是在大人回京前将东厂的阴谋散布出去,忌于悠悠众口,又不知大人有何对策,他们剪除大人的计划便不可再行。
大人自可安全回京,不过一计不成,他们势必另寻打击大人的办法。八内侍与大人的关系剪摘不清,这个污名就始终是他们用来威胁大人的一个借口。而且内廷外廷的士气、力量丝毫没有受损,如此下去后果如何,殊未可料。”
原来自已想出的妙计,在成绮韵眼中,只是下下之策罢了,杨凌不禁暗暗苦笑一声。他站起身来,在房中踱着沉重的步子。
理智和感情、利害与得失,不断在他心中盘算衡量着:朝中至少还有一位大学士、两位尚书和一部分文官、极大部分武将是中立的,如果真用上成绮韵的上策,为了自保,就不得不追求更强大的权力,那时他们会怎么看自已?真的到了要兵戈相见的最后一步么?
杨凌思忖着,犹豫着,吴杰、成绮韵和柳彪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他,等着他拿出一个决断。
杨凌停在屏风间,望着屏上青山淡水如同仙境的风景,心中却是烦乱如麻,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
就在这时,门口忽地抢进一个青衣红帽的番子来,单腿点地高声奏道:“启禀厂督,金陵礼部尚书王琼王大人遣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