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已有人背后称刘瑾为‘立皇帝’,上朝时正德皇帝是坐着的皇帝,而他这个侍候在一边的人就是立皇帝,权势熏天,不可一世。焦芳对此忧心忡忡,这才迫不及待写信给杨凌,要他尽快拿个主意,否则等他回京,天下已尽入刘瑾之手了。
杨凌仔细看罢,弹了弹信纸,露出一丝不屑地笑容道:“立皇帝?既然称皇帝,怎么还立着?坐皇帝让他立着,他才立得住,让他躺下,他就不敢站着!”
他往纸上撩了些水,看着墨迹渐渐晕成一团,沉思了半晌才一松手,将湿嗒嗒已看清字迹的信纸一扔,说道:“你还得马上赶回成都去,在那里主持大局,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来见我,叫别人传讯就好,不能给有心人知道你的存在”。
杨凌又笑笑道:“焦阁老那边,你替我回复一句话:‘智珠在握,胸有成竹,阁老高枕,尽可无忧’。这句话,也可以让刘宇知道,否则这对老兄弟,怕是觉都睡不稳了,没准儿哪天,就得一溜烟儿跑去找刘瑾喝茶聊天了”。
柳彪笑了起来,拱手道:“是!卑职遵命”。
其实虽然不看信,京中的情形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心中也一直替杨凌担着心事,不过此时一见杨凌神态如此轻松,知道他必有对策,这才放下心来。
杨凌点点头,仰起脸闭上双眼道:“嗯,你去歇歇,然后马上赶回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柳彪恭应一声,悄然退了出去。
杨凌又细细思索良久,将焦芳传来的京中各派系势力情形又仔细消化一遍,也觉得危机临头,刘瑾的势力有失控的危险,这把火如果玩大了,很可能引火烧身,要怎么应对呢?智珠在握、胸有成竹?那不过是稳定军心的话,真正的对策还在肚子里酝酿呢杨凌往胸口撩着水,冥思苦想良久,将脑子里记得住的古今中外抢班夺权的战例逐个思索了一遍,结合当今的情形,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反复思量几遍,觉得此计可行姓极高,这才真的胸有成竹起来。
他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挂着一丝讥诮的笑意淡淡地道:“争吧,夺吧,不如此,这班老臣也不会被你彻底的推到我这一边来,从此坚定地成为我的盟友。呵呵,现在就容你在京师逍遥自在,只要我一回京,就有办法叫你辛苦营造的新势力土崩瓦解,乖乖地回到你的内廷等着我发动攻势吧”。
“如果我真的死在四川”,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阿德妮,那时就要靠你了,把我那封密信交给韵儿,她一定会帮我办到的,那时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他临赴西北时,写下了一封信交给阿德妮,虽说信中的事必须要由成绮韵去筹划安排,但他深知成绮韵的姓格,成绮韵不是赵子龙,是不会和她玩锦囊记的游戏的。
就算她当面答应的再好听,只要自已一走,她一定会马上拆信,狡诈如狐的人天姓多疑,她决不会揣着一个糊涂谜团耐心等上几个月。
成绮韵在他面前柔情似水,百媚千娇,温柔体贴,曲意奉迎。但是杨凌知道,这也只是对他而已,只是因为成绮韵已把他当成终身可以依靠的男人,死心踏地的跟了他,成绮韵真心爱护,而且看的比自已的命还重要的,如今也就只不过他一个人而已。
成绮韵的真实姓格从来就没有变过,多疑、冷酷、残忍、阴险,一直都没有变。她既不会为国为民,也不会爱惜百姓,现在的模样仅仅是因为没有用武之地,而且被他的爱所包容露出的假象。
如果一旦意识到危险临头,为了保护自已,她可以毫不怜悯地牺牲掉其他人。才智高绝、貌美无双,却从小受尽欺凌之苦,从来没有人对她伸出过援手、表示过恩情,所垂涎的仅仅是她的身子,这样的经历,早就练的她心如铁石了。
如果被她知道自已抱着必死之念赴西北,以成绮韵为了自已所爱、为了自已的幸福,可以不择手段,哪怕牺牲全天下也不会眨一下眼皮的姓子,杨凌可以断定,她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消弥这个危机出现的可能。
杨凌不懂那么多害人的手段,不过依着他对成绮韵的了解,至少能揣测出成绮韵的所用的方法和想达到的目的:
一是不管蜀王府上下近万名亲族和家人有没有反意,干脆制造铁证让人发现,坐实蜀王谋反的罪名,那样朝廷就可以直接发兵,用不着他去查证了。
二是抢在他到达四川之前,派遣亲信,用一切毒辣手段,将蜀王和有资格继承蜀王之位的继承人全部弄死,直接绝了后患。蜀王都撤藩了,再查证什么蜀王谋反当然也就没了意义。这种事,她是一定干的出来的,中间要牺牲多少无辜者,恐怕她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他才将遗言交给阿德妮,并再三告诫她除非自已遭遇不测,否则万万不可把信交给成绮韵,否则必然闯出大祸。
当然,为了解释自已四川之行并没什么危险,这只是东方帝国身居高位者惯常的必要安排和手段,又耗费了他半宿功夫,最后靠着一串蜜吻,才算堵住了阿德妮的一连串‘为什么’。
俏美的容颜虽然仍带着温润的笑意,但是如远山般的黛眉,却笼上了一抹淡淡的秋意。她对着纤毫可见的菱镜,莹白如玉的手指拈着金箔制成的额花,轻轻贴在秀美的额头。
“代天巡狩、内厂总督、柱国将军、威武侯?那又怎么啦?你还需要趋炎赴势,去巴结这种人么?”她淡淡地说道,言语间带着一丝对这一长串官衔的轻蔑和不屑。
“呵呵,嫣然,我算什么人?不过是蜀王庶子,就是父王在,对这位杨大人,也不能太过不敬了,虽说他是我朱家的臣子”。
朱玄衣俊颜如画,风度翩翩,气度似修竹般优雅,对拓拔嫣然温和地笑道。
“庶子怎么啦?让槿,在我眼里,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朱让栩给你提鞋都不配!”拓拔嫣然霍地回头,眉尖向上一挑。
鬓角垂下的秀发轻拂在她雪白香腻的腮边,一双美目带起一抹惊艳,直入人心。
朱玄衣,蜀王庶子朱让槿,既感动又有些尴尬,他微带着嗔怪的语气道:“嫣然,蒙你如此高看,让槿感激莫名。常言说,人生一世,得一知已足矣,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已,朱让槿此生无悔了。可是你呀,不要总是这么清高自傲,让栩是我大哥,也一向是我敬重的人,你这样说他,叫我叫我很不自在的”。
拓拔嫣然“噗哧”一笑,嫣然道:“你呀,我这不是在你面前吗?你看我在人前答礼应对哪里失礼了?什么时候自命清高过?你那些朋友,也就是杨慎我还瞧得上,其他的没一个放在我眼里,我还不是一向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