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拓拔嫣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巴旺如同一座移动的巨山轰然而起,走到一株树下,翻身上马,纵马扬鞭飞驰而去,消失在山间小道上。
“小姐”,一个丫环战战兢兢地唤她。
拓拔嫣然轻轻一笑,说道:“你不要怕,好生照顾我回去,我爹知道我的脾气,他不会怪你的。”
她转身向路口走了几步,步履轻盈,风吹起她纤腰上的丝带,如欲凌风飞起。
杏黄色的钦差大旗出现了,拓拔嫣然的唇边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杨大人,让我来送你一程”。
杨凌见到了拓拔嫣然,心中有些诧异。朱让槿为了篡夺世子之位,杀妹害兄,甚至想弑父,实是罪大恶极,难以令人同情,可是拓拔嫣然毕竟和他相恋甚久,情根深种。
自已心目中的伟男子,倾心爱慕的恋人竟是这样一个人,想必她也羞于再同昔曰好友们相见,在成都这些曰子,她就没再登过门,也没和朱湘儿、杨慎等人往来,想不到会在这里相见。
杨凌一边上前相见,一边暗暗想道:蜀王家三番五次出事,不过总算是天命所归,蜀王一脉算上这次九代中有四次逆子夺谪了,全部以失败告终,能够登上王位的,确实都是贤能之主。
朱让槿的阴谋公布出来,世子威望大增,各部族土司大部分也都对他表示了拥戴。听说拓拔嫣然做为飓拉的代表,也对世子表示了祝贺,并表示小金川也会支持世子的统治。
如此看来,拓拔嫣然虽把女子善妒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在大是大非上倒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女子。
杨凌领着大棒槌和伍汉超迎到面前,拱手道:“拓拔姑娘”,杨凌只唤了个名字,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向她慰问吗?开玩笑,朱老二可是自已干掉的,再说两人只是相恋,又没有什么名分,她又不是朱让槿的未亡人。现在朱让槿身败名裂,自已对她说句‘节哀顺变’岂不滑稽?
拓拔嫣然倒是善解人意,莞尔一笑道:“杨大人,让槿他唉,自作孽,不可活,是他自已执着了,与大人何干?他野心勃勃,广结党羽”。
拓拔嫣然说到这儿自嘲地一笑道:“我以前总喜欢管他的事,巴不得他所有的事儿都告诉我,原以为这样男人就没什么瞒你的了吧?呵呵,没想到他倒瞒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人公布他图谋世子之位,巧构杀局,害妹坑兄,事发后自尽而死,可是嫣然不是傻瓜,现在各部土司都在清理一些图谋不规的叛逆,保宁等地朝廷也在缉捕大批人犯,这些事都和朱让槿有关吧?他所图所图实是不小。到那时战火连天,巴蜀乐土变诚仁间地狱,我们飓拉必定也会受到牵连,生灵涂炭”。
她幽幽一叹,神情恍惚地道:“有时我都在怀疑,他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为了我的飓拉”。
杨凌轻轻一揖,肃然道:“姑娘,朱让槿虽坏事做绝,但他博学多才、见识高远、智计如狐、确是人中之龙虎、不可之奇才,只是没有用在正途罢了。虽然他做下诸多不法之事,可是杨凌心中仍是对他敬佩万分,依我看来,朱让槿若生逢乱世,必是能够成就霸业的一代枭雄。
朱让槿所图者,确是霸业,对于金钱女色,并无所好,对姑娘你,他也用情至深,杨凌知道,所以不敢相瞒。唉!只可惜,这样一位人杰,仍是看不破名望权力,以至私德败坏,触逆国法。”
拓拔嫣然神色一动,凝望杨凌半晌,表情有点复杂,许久才淡然一笑,裣衽一礼道:“杨大人确是一位君子,难怪让槿他,对大人赞不绝口,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她喟然一叹道:“相识一场,总是有缘,听说大人要走,这一去,今生今世可能再度相见的机会也不多了,嫣然怎能不送上一程?可是自从出了这事儿,我在成都官员们面前实在羞于现身,只好提前赶出城来,在这山口相送”。
杨凌这才恍然,忙道:“多谢姑娘美意,劳动玉足,本官惶恐不安”。
拓拔嫣然一笑道:“不必这般客气,我可比不得汉家的公主郡主,没那么多娇娇怯怯的毛病。大人要走了,小女子便以水酒一杯,为大人饯行”。
她款款转身,去车辕边叫丫环取出一个托盘,两个酒杯,自已捧着来到杨凌面前放到车辕上,然后从腰巾下拿出一个小酒囊,斟满两杯,然后嫣然笑道:“急急赶来,只为送大人一程,倒忘了备上水酒。这酒,是女儿家聊的,绵软无劲儿,只是聊表寸心,大人请饮。”说着举就唇一饮而尽。
“这”,杨凌倒不信她会害自已,就算是犯罪人家属,自已男人犯了滔天大罪,也得有罪认惩,还能赶上门去杀法官不成?可是小心无大错,万一阴沟里翻船怎么办?
他含糊地笑道:“王爷和百官为在下饯行,方才就已不胜酒力了,前方山路难行,骑马头晕,坐轿头更晕,这酒是实在饮不得了。”
拓拔嫣然格格一笑,双眼弯弯地瞟着他,神情说不出的狐媚动人:“饯行酒怎么能再收回去?大人既已不胜酒力,小女子就代大人饮了这杯酒吧”。
“二叔若是有意,就饮了这半杯残酒”,杨凌不知怎么,想起了小潘姑娘对武松说的这句话,心里头可就轻轻儿的一跳。
看她媚眼儿盈然,嫣红的唇儿抿住细白的瓷杯,琼浆玉液就唇而尽,可不正是那万种风情吗?人间绝色,叫人怎能不赏心悦目?
拓拔嫣然饮尽了酒,将杯搁回盘上,笑道:“送过了大人,小女子也要赶回飓拉了,就此别过”。
杨凌如释重负,连忙拱手道:“恭送姑娘”。
拓拔嫣然礼貌地一礼,转身款款行向自已的马车,腰肢儿袅娜,步态优美轻盈。她穿着一身浅色轻衫,秋风掀起她月白色罗裙的裙袂,也飘起了她腰旁的汗巾,露出巾中所绣的鲜艳的嬉水鸳鸯杨凌心中暗暗一叹,也返身上了自已的马车马车和杨凌的大军交错而行。
拓拔嫣然坐在车中,雪腮渐渐浮起两抹嫣红,如同初绽桃花,愈增娇艳。她是千杯不醉的量,想不到这酒力竟然这般厉害。
对面跪坐的侍婢却似怕的不行,浑身簌簌发抖,脸色苍白如雪。
拓拔嫣然淡笑道:“谁人不歼不诈?只知道骂我的让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杨凌不也是当面说鬼话,呵呵,怕我酒中下毒?唉!本来看在让槿对他欣赏有加的份上,和他方才那番话,给他个好下场。
让槿看得上的人不多,两个人在人间做不成朋友,到阴间少了这许多纠缠,能做一对情投意合的好兄弟,可惜他却辜负了我的一番美意,非要面目全非的去见让槿,那副恶心模样,我才不要让槿去答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