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

作者:灰熊猫



    至于为什么以前没有和媒体说过这点,李军长解释说他并没有得到许平确实被击毙的消息,四十一团的团长给他的最后报告是战果有待确认,随后第七军军部就失去了和四十一团的联系。李军长同时给记者们科普道:战场上错误判断是常见的,很多声称的战果经过确认后都会发现是错误的,这也是李军长为什么没有采信它的原因。

    但是现在是为这些无名英雄讨回他们应得荣誉的时候了(因为南明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还有顺军依旧拒绝辟谣,大家现在都深信许平已经死亡了。),李军长谦虚地表示他并没有什么功绩,只是根据许平一贯的行为习惯下达了一个模糊的命令,真正的荣誉应该属于那些为此献身的英勇战士,他再次补充道:四十一团团长给他的最后报告里,说之所以还需要确认战果是因为派去狙击许平的突击队在顺军护卫的追杀下无一幸免,最后一个拼死杀回来报告的勇士也已经是遍体鳞伤,靠着惊人的意志返回部队并喊出“幸不辱命”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为了不让这些勇敢的战士白白流血,为了不让他们的功绩被遗忘,李军长说他会向朝廷请求追授爵位和勋章,至于他本人则不会尝试分享任何光荣,李军长说即使是稍微动一动剽窃死难者功绩的念头都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可耻,李军长还慷慨地表示他愿意把金求德送给他的评价转赠给那些勇敢采用行动的突击队员和狙击命令的直接指挥官——壮烈牺牲的四十一团团长:“杰出的军功!”

    ……

    时光流转

    ……

    一身戎装的将军坐在证人席上,陈讼师从他的两名当事人吉星辉和王启年身边站起,走上前去。

    关于黄池临阵脱逃案的审理一直是热点新闻,每次开庭外面都有大量的阵亡将士遗族在示威,要求提刑衙门严惩导致惨败的罪犯,为死难者伸冤。一开始甚至没有人愿意为这两个又一次面临死刑的被告辩护,被提刑官指定的讼师都拒绝为他们辩护,直到陈讼师出现……此案刚开始审理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刚刚开办自己讼师行的默默无闻的小讼师,现在也算是名动全国——虽然未必是什么好名声:其他的客户纷纷撤回委托,死亡威胁信,一度媒体上铺天盖地的谩骂,还因为他曾经在归德为闯营大将军效力而被称为“闯贼余孽”——这个连那些曾经的大顺高官都没有得到的殊荣也落到了陈讼师头上。

    “梁将军,刚才您对检查官说如果是在军事法庭,他们两个早就被判死刑了。”陈讼师感觉对方刚才这句论断给陪审团很大的影响,所以必须要试图消除。

    “是的,如果不是国法要求死刑案一定要在提刑大堂过问,这两个人渣早就没命了。”检察官请来的明星证人、军事专家说着还不往向两位被告投去厌恶的一瞥。

    “自从浙江卿院提议、制宪会议批准始,各省都要求军中所有涉及死刑的案件一定要在提刑大堂受审,”陈松师问道:“梁将军认为这个决定不妥吗?”

    “当然不是,但他们导致了大量义勇官兵阵亡,所以我认为他们是罪有应得。”

    “所有导致义勇官兵阵亡的行为都要以命抵命么?”陈讼师追问道:“难道军中只有他们导致了这样的恶果吗?”

    “不是,但是他们不是一般的错误。”梁将军叫道:“他们是临阵逃脱,这在任何时代都是死罪!”

    “是不是死罪不是梁将军说了算,而是提刑官来决定的。”陈讼师先是纠正,然后又进一步逼问:“而且梁将军说他们是犯错了?”

    “是犯罪了!”梁将军答道:“你不是军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犯下的是多么大的罪过。”

    “没错,我不知道,出了军人没有人敢说自己知道该如何管理军队,”陈讼师点点头,说道:“所以国法才会规定,军队的内部惩处有完全的豁免权,而军队难道不也免去了他们的一切职务,把他们踢出军队了么?但现在我们在说他们是不是犯有叛国罪和谋杀罪。”

    “他们当时的临阵脱逃,就是叛国,而且谋杀了数以万计的士兵。”梁将军强调道:“我作为军事专家,深信如果他们不临阵脱逃就不会发生黄池惨败,或是不会败得那么惨。在战局还有希望的时候临阵脱逃就是叛国,而且是在谋杀还在奋战的官兵。”

    “我不是军事专家,我好奇地是这应该不会是因为他们两个名叫王启年或是吉星辉您才做出这个判断的吧?”陈讼师的意图是:给陪审团留下一个军事专家是在因人定罪的印象。

    “当然不是,任何处在他们那个形势下的指挥官,如果临阵脱逃,不管他叫什么我都会说这就是叛国,这就是谋杀。”监察官在请梁将军上公堂前,就反复提醒过他一定不能让对方的讼师把他的证词说成是因人定罪,所以梁将军矢口否认。

    “如果吉星辉手下没有五千人,而他面对的敌军也不止七千之众,而且不是从两面夹击而是三面夹击,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判断战局无望而下令撤退了?”

    “但当时他就是手下有五千人,而敌人只有七千人,不比他多多少。”梁将军向陈讼师保证道:“任何一个稍有军事经验的人,都很清楚地知道这绝对不是不可挽回的局面,你无论找那个战术专家来作证,他们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结论。”

    “就是说,当手下只有五千人的时候,面对超过自己四成的敌军从两翼迂回的时候,军事局面不是无望的?”

    “不是。”

    “这不是为吉星辉量身定做的罪名?”

    “不是。”

    “好,您是军事专家,我另外一个当事人王启年,当他带着三千人,被两倍于他的敌军围攻时,军事局面不是无望的。”

    “不是。”

    “这不是为王启年量身定做的罪名?”

    “不是。”

    陈讼师点点头,又拿出同一份文件的几份副本,递给提刑官之后又给了梁将军一份:“这是安庆之战的军方战后总结。这份总结报告上说,在许平的中军突破我军的中央时,王太子殿下指挥的明军还有超过五万五千仍在战斗,而且此时正在猛攻顺军的侧翼,在南面甚至分割包围了顺军一个营。而这个时候王太子撤退了,当然,这报告里用的是撤退而不是用临阵脱逃这个词,”陈讼师质问道:“梁将军认为王太子殿下也犯有叛国罪和谋杀罪么?”

    “不是,”梁将军马上说道:“这是完全不同的军事局面,王太子殿下的撤退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当时军事局面已经绝望了,这个我可以以战术专家(!)的身份向这个大堂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