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策!”辰年终于再无法听下去,伏在他膝上流着泪央求道:“阿策,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封君扬缓缓地抬起了手,在空中停留了半晌后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发上。“辰年,你起来。”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说过的,哭泣是最没出息的,所以不要哭。”
辰年竭力地将所有的哽咽都压下,抬起头来向他露出笑颜,应道:“好,我不哭。”
她这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却叫封君扬更觉心酸,他的手滑到她的颈后,将她缓缓地拉向自己,与他额头相抵。她哪里知道他昨夜里也是一宿未睡,一直在想若是他死了她该怎么办?甚至就在刚才,他还想着把她骂走,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她赶走,哪怕她怨他,恨他。
可事到临头,他又是如此的舍不得!
封君扬艰难地弯了弯唇角,用力抵着她的额头,恨不能将她的模样印入自己心中。他不想自己剩下的三年在孤独惦念中过去,更舍不得她带着对他的怨恨离开。所以,就算是自私他也认了,他要把她留在身边,叫她陪着他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他轻声开口:“辰年,你现在答应我,你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我死在你怀里。他们埋我的时候,你别忘了要抓一把黄土洒到我的棺木上,然后从那以后就忘了我,彻彻底底地忘了我。不管你是去哪里,去漠北也好,下江南也好,快快乐乐的过下半一辈子。”
辰年早已是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摇着头。
“辰年,你答应我,好不好?要是能遇到一个对你好的男人,不计较你跟过我,那你就嫁给他,给他生孩子,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他低声诱哄着她,就如那一夜他诱她**,唇瓣不停地擦蹭着她的唇:“答应我,辰年,你别叫我死了还要惦念你。”
辰年却是只是摇头,哭道:“我不用你惦念,你死了我就随你死,我们一起上奈何桥,一起喝孟婆汤!”
封君扬细细地吻她的眼泪:“傻丫头,人死之后不过一捧黄土,哪里有什么奈何桥、孟婆汤,那些不过是骗世间那些痴男怨女的东西。”
“那我就和你一同变成黄土。”辰年孩子气地叫道。
封君扬将她揽入怀中,微笑着轻叹:“真是傻丫头说傻话,可这样的傻话我听了却暗暗觉得欢喜。”
辰年听他话语中有所松动,不禁大喜过望,抬头与他说道:“阿策,你不要这样迫我。你想一想,如果我真的忘记你,我自是能从头过我的日子,若我不能,纵是现在应了你,以后也还是生不如死,还不如随着你死了,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封君扬用手轻柔地擦拭她脸颊上的泪,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我不迫你。”
辰年顿时破涕而笑,忙向他伸出小手指来:“来,我们拉钩,阿策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
封君扬怔了一怔,伸出手指与她勾到一起,郑重说道:“好,我们拉钩。但是你也得应我一件事,不论我以后如何,你绝不可有轻生之心,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就算是替我,也要好好活着,不管你活多久,我都在奈何桥上等你便是。”
辰年也爽快应道:“好!”
两人这才拉钩订约,手指还不及松开,就听得顺平在门外禀道:“世子爷,乔老与朝阳子道长求见。”
辰年与封君扬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料想不到乔老与朝阳子会在这个时候来。辰年回过神忙从地上站起身来,又故技重施地走到书架旁假作看书。封君扬那里却不觉笑了,说道:“他们两个与顺平不同,你总不能一直在站着不回头。”
“那怎么办?”辰年回身问他,她此刻眼圈通红,脸上泪痕未干,就连说话声音也瓮声瓮气的,叫人一瞧就看出是哭过的,她可不想丢人丢到那朝阳子老道士面前去。
封君扬笑笑,叫顺平进来打水给辰年洗脸,待辰年这里都收拾利索了,才命顺平将乔老与朝阳子两人请进屋内。朝阳子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功夫,心里已是有些不悦,进得门来见辰年眼圈仍还红着,猜她刚才定是被封君扬训斥哭了,心里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封君扬待乔老与朝阳子两人都极为客气,让着他二人坐下了,这才和颜悦色地询问道:“道长与乔老来寻我可是有事?”
乔老未答,却是先看了立在旁边伺候的顺平一眼。顺平何等机灵,见此就立刻去看封君扬,瞧他略一点头,便忙垂首退了下去。乔老这才沉吟着开口说道:“我们来寻世子爷是为了两事,一是特意来向谢姑娘赔礼,我师兄脾气急躁,这才误会了谢姑娘,还请谢姑娘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二是——”
朝阳子早就听得不耐烦,当下就接口道:“二是为了你的伤势,我仔细想了想,你这伤倒也不是完全无救。”
此言一出,封君扬与辰年两个俱都愣了一愣,辰年更是忍不住立时问道:“当真?”
朝阳子捋着下巴上少的可怜的几根胡须,翻一翻白眼,倨傲地答道:“你若不信,当我没说便是。”
辰年强忍着没有把拳头砸到他那张黑脸上去,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微笑着说道:“信,神医的话,我自然是信。”
因还记着之前辰年的那一番讥诮,朝阳子现如今听着这“神医”二字颇觉刺耳,偏辰年此刻的言语与态度都叫人挑不出毛病来,他便只恼怒地横了辰年一眼,暗道小妖女莫要猖狂,道爷早晚会有叫你好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