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大人的举止一向是忠臣的。遵命两个字还未落音,两只胳膊已经圈住了皇上的身子。司徒大人斜飞的双目中固然魅色如丝,忠心耿耿的话还是一点都不含糊,皇上的御手刚要扯他衣襟,司徒的胳膊一紧,恒爰的手便一时举不起来。司徒大人贴住皇上的耳根,低声道:“皇上是君,司徒是臣,宽衣此类的事情自然由臣服侍皇上。”
司徒大人是忠臣,忠臣不能只说不做,所以司徒大人边说,边开始执行,“服侍皇上”四个字落音,恒爰明黄的龙袍也滑到了地上。中袍半敞,司徒暮归的手已探了进去。
缓急有度,轻重适宜,恒爰道:“朕临幸过的妃嫔无一个有你识趣,难不成你这样服侍人也不是头一回?”
司徒大人轻轻笑道:“天下除了皇上,还有哪个能让臣服侍?”
恒爰的中袍再滑落,夜深寒冷,司徒大人于是忠心地将皇上再拥得紧些,径直就拥到了御榻上。
楚云馆与司徒大人有过春宵一度的沁心姑娘曾半羞半怯地对自家姊妹说过这样一句话:“司徒大人真真是个雅人。”
此时司徒大人与皇上拥在御榻上,衣袍半敞,半散的青丝落在恒爰肩头,衣衫上淡香依稀,司徒暮归态度之从容大出恒爰意料,没想到让他侍寝还能侍得如此心甘情愿。恒爰在心中冷笑,是了,司徒暮归自恃精明,拿这种态度来将朕一军,逼朕收手。朕倒要看看你这副形容能装几时。
恒爰抬手挑起一丝散发,手从司徒的颈项滑到锁骨,滑入半敞的衣襟,缓缓道:“卿原来如此可人,朕上次醉酒没好好待你,今夜一定补回来。”
司徒暮归低头在恒爰颈间轻轻磨蹭,“皇上有无听说过,天底下能醉人的,不单是酒。”
恒爰身上竟起了些热意,在心中叹了一声好啊,朕的几十个嫔妃没一个敢跟朕讲过如此妖媚的话,朕平时果然没看错你司徒暮归。若不再狠些你恐怕还不晓得朕的厉害。
世上有句老话说的好,自以为最知道,往往错得最离谱。
话说皇上于是重重将司徒大人一把扯进怀里,再重重向那唇上吻下,然后……
舌头无阻无碍地进了对方口中,皇上还没来得及意外,攻城略地忽然变成花间戏蝶,花却欲成蝶,蝶却又成花,淡香的衣袖半托起皇上有些恍惚的身子,恒爰大惊,反手要扣住司徒暮归正在犯上的手臂,湿溽的热气再轻轻吹在恒爰耳畔:“皇上,你躺着莫动,有臣就好。”
话十分在理,臣子服侍皇上,皇上等臣下服侍天经地义。所以司徒大人天经地义地再宽了皇上的中袍,又天经地义地将手伸入皇上的内袍。等恒爰将要明白,已经浑身瘫软燥热,再明白不成了。
司徒暮归第一次教少年时的恒商使剑时,说过如是的话:“剑法之道,讲究随意圆转。徐为化式,疾可制胜。招式不必拘泥。”
恒爰强咬紧牙关,恍惚间忽然想起许久以前,唯一一次见司徒暮归舞剑,只看见满天的剑光缤纷,纵如洗练,繁如烟火,而御剑的人却始终一副信手挥洒的随意形容。剑光纵横在恒爰眼前。恒爰终于忍不住低低j□j出声,只能从牙关中崩出一句话——
“司徒暮归你~~~你…犯~……犯上……!”
纷繁的剑光蓦然化做一道银色白练,如贯日的白虹。司徒大人在最要紧的关口收了手,将犹在喘息一片混沌的皇上再轻轻抱进怀里,“皇上,臣服侍到此,可还如意么?”
寒冬腊月的天气,风如刀割,顾况却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要滴下汗来。
顾知县在小帐里团团乱转,帐篷里只有一根插火把的木桩与地下那个铺盖,连个恭请睿王殿下坐下的地方都没有。
恒商就在铺盖边负手站着,站的顾况心慌。
方才哄住巡岗的兵卒不要声张,将睿王殿下请进自己的小帐,甫进帐篷顾况就结结巴巴地问:“千~千岁,你怎么……”
恒商顿时不悦地皱起眉毛:“你不愿意喊我恒商?”顾况只好喊了一声恒商,睿王殿下方才甚是满意地吐出一口气,在帐篷里踱了两步,道:“皇兄他大约以为我求他快些提拔你,方才想着把你放到蓼山县去。那个江湖是非之地我恐怕你一时难以应付,便跟过来看看。横竖我正闲得很。”向顾况抚慰地笑道,“一路上我都陪着你,你放心。”
顾况心道娘嗳,睿王千岁你老人家一路跟着,不把我的心肝黄胆折腾破我就阿弥陀佛了,还放心。
小帐里左走右走,也走不出一个可让恒商坐的地方来。顾况又忽然想到,恒商一路赶过来,一定还没吃饭,怎生是好?正要去包袱里拿干粮,恒商已坐在地铺上打了个哈欠,“一路赶过来真还有些乏,你也该累了。歇下罢。”
恒商脱下靴子宽了外袍径直进了被筒,向杵在帐篷中央的顾况道:“熄了灯火快些睡罢。”
顾况的头开始阵阵做痛。睿王殿下你睡在被窝里,让我去睡哪?从角落的包袱里摸出一块包袱皮抖开铺在角落里,方才走过去灭火。恒商道:“你这是做甚,难不成你要睡在那地方?”
顾况只好傻笑,恒商道:“你想冻死么?你若觉得一张铺上睡两个人不自在,我出去找地方便是。”边说边就起身。顾况哪敢让他起来,半夜风寒,万一吹坏了王爷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索性先脱下外袍,灭了火,摸索着也到铺上,挨着枕头边睡下。恒商将他向身畔扯扯,顾况将被子向恒商身上让过去些,恒商按住他的手道:“够暖了,你别冻着。”
顾况合上眼,半晌后,恒商忽然在他耳边道:“你还记不记得同我说过,冬天两个人挤着睡最暖和。我这些年睡的觉,都不及那时候同你在一张铺上挤着的时候舒服。”
顾况在轿子里晃了半天,又在马上颠了半天,委实是累了,迷迷糊糊恩了一声,向恒商的方向半翻过身,入他的梦去了。
恒商快马疾奔了一天,觉得眼皮也甚是沉重,瞌上眼,自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