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爰坐回龙椅,觉得手脚有点无力,司徒暮归正在厚颜无耻地程太师说:“皇上一直恩宠微臣,怎么会杀。此乃皇上的又一则妙计,假意贬黜微臣,又赐毒酒,实则是留下一步暗棋,留待今日。”
程太师立刻扯动脸皮很应景地笑道:“皇上果然英明,老臣这个老糊涂当然猜不透,哈哈~~”
恒商满面欣喜,伸手握住司徒暮归的衣袖,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慕远,你,你回来就好。”
司徒暮归笑向他道:“臣险些做了活埋之鬼,因此明日晚上在府中设宴,殿下一定要来,少师和状元兄也不能少。”
恒商紧紧握着司徒暮归的衣袖道:“自然。”
吕先忽然躬身向殿上道:“陛下,逆贼均已肃清,臣等便先行告退了。”司徒暮归躬身道:“臣还有事,待密禀皇上。”
吕太傅立刻道:“正是正是,司徒侍郎还有事禀告皇上,臣等在此亦有些不便,先告退了。”
恒爰点头道了允退,又道:“司徒暮归,你随朕到思澜阁去。”
顾况和程适随着太师太傅与众官一起退出大殿,殿外朗朗晴空,昭昭暖日,却是一派大好气象。
顾况看着壮阔的宫墙,忽然有些感慨,程适在他身边从牙缝中道:“那位睿王殿下,好像正眼巴巴地瞧你哩。”
顾况心中跳了一跳,程适双手环在胸前道:“呔,实话说一句,方才大殿里睿王殿下要出事的时候,你魂都飞了罢。该说的,还是说说好。”
顾况皱眉看他,程适道:“看我怎的,我知道我自己英俊神武,远胜过睿王那个绣花枕头。你小子就是到了睿王面前便开始磨磨叽叽的,利落点罢。”
率先大踏步走了。
顾况在阳光下眯起眼,恒商的声音在他身侧传过来:“景言。”顾况回头,恒商在他面前低声道:“景言,可愿到我府中去坐坐么?”
快走到宫门外时,程太师凑到吕太傅面前,压低嗓子小声道:“老吕,皇上和那个司徒家的小儿,是不是有一腿?”
吕太傅快步前行,面容端正道:“程公,你位及三公,言语间还是注意些分寸。”
程太师快步跟上:“那你就是早知道了?你个吕老儿,平时门面妆得高高的,看这种事情眼就比哪个都贼。唉,皇上怪不容易的,司徒家那孩子,风流得很。唉唉,怎么就划拉上了。唉唉……吕老儿,你慢些慢些……”
暖暖秋日,斜入思澜阁。
恒爰在书桌前站,看着下首的司徒暮归。一言不发站了半晌,恒爰开口道:“你……”
司徒暮归立刻道:“臣知罪。”
恒爰道:“你认得倒快。”
司徒暮归道:“臣诈死欺君,未得皇上旨意妄动兵马,方才又在大殿上假传圣意,罪行昭昭。”顿了一顿,接着道:“反正种种大逆不道事,臣都做了个遍,自觉多这一两样,也没什么。”
恒爰的声音无波无澜道:“你此时向朕认罪,预备如何?”
司徒暮归笑道:“其实臣原本打了个如意算盘,想等皇上退位后再出来。”
恒爰的目光里露出了一两分惊异。
司徒暮归慢吞吞道:“皇上将臣流放又要赐死时,臣就知道,皇上是想逼十五殿下造反。太后娘家的人将事情闹得太过了,太后这样闹得起因却是为了皇上,皇上自觉难辞其咎,要将娄氏的势力清楚干净,永绝外戚后患,便哄着十五殿下起兵除去娄氏,然后皇上再让出皇位。”望着窗外,叹了口气,“臣本来觉得这件事再好不过,十五殿下虽然心思单纯,有太师太傅和吕先等人护着,应该能把江山治理得不错。”双眼又望向恒爰,微微眯起,“皇上不再是皇上,对臣来说最好不过。”
恒爰淡淡地道:“朕早该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地死了。”
司徒暮归笑道:“皇上,你还记不记得将臣发配之前,你在这思澜阁中道,如今为了大局不得不牺牲微臣,神情悲戚,语句痛心。于是臣就想,皇上牺牲臣无限痛心,若是臣没死一定无限欢喜。”
恒爰的脸色微带薄愠。司徒暮归假装没看见,又转睛望别处,走了两步:“本来呢,臣潜逃回京城,坐在家中,等着皇上退位。等到昨天,臣正以为可以称心如意时,李禁卫长急惶惶来找家父,说皇上已立遗诏,身去后将皇位传于睿王,又道睿王诛娄氏,算是为司徒氏出了气,望他日睿王登基后,司徒氏能忠心辅国。臣听着这个话语,就有些不对,皇上不但要退位,还要打什么别的主意了。”
司徒暮归走到恒爰近前,继续缓缓道:“皇上你打了这种主意,眼看臣就要再爬回棺材里去。我觉得尘世逍遥,还是多在人间享享福的好,就算你还是皇上,也比碧落黄泉再寻不见,来生相见不相识强些,所以私动兵马,假传圣意,如今听凭皇上发落。”
恒爰面色平静,轻描淡写地说:“行了,你肯自请其罪,朕会酌情从轻发落。你躺平了,让朕宠幸一回,就当没有此事了。”
司徒暮归微微一怔。
恒爰皱眉道:“你若不愿,想去天牢蹲蹲也……”
司徒暮归露齿笑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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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暮归,你在做甚?”
“禀报圣上,臣在替皇上宽衣。皇上不是担心我再犯上罢。”一声轻笑,“也罢,我不动手,任凭皇上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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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暮归,你在朕面前装木头么,一动不动。”
“皇上,是你命臣不得擅动……”
“朕几时命你不得擅动,偏在这个时候你忠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