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萧布衣胜!

    裴茗翠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叹了口气。影子不解道:“小姐,你一直暗中帮助萧布衣,也极为欣赐萧布衣,听他获胜,为何叹气?”

    “我只是想,萧布衣胜,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多半是用四万人的性命换来。”裴茗翠睁开眼道:“如今汜水大战,河北军十数万的兵力,其实西梁军也有十万左右的调动。这二十万硬碰硬,死伤在所难免。”

    “只要打仗,怎无伤亡?”影子道。

    裴茗翠低声道:“是呀,只要打仗,死伤在所难免,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天下太平?”伸手接过了书信,裴茗翠知道萧布衣胜,可想看看他怎么胜出

    这个奇男子,是她的朋友。

    朋友就算相隔千山万水,亦是心中挂念。她助萧布衣取东都,心中实在希望这个朋友,早日恢复天下的安宁。

    只看了几眼,裴茗翠一拍车厢窗,喝彩道:“好一个萧布衣,好一个李靖!”

    影子不解道:“小姐,李靖难道也参战了?”

    裴茗翠摇头道:“萧布衣故意示弱,诱敌深入,却以千余连弩,万支铁矢布成了弩阵阻敌,一口气杀敌数千,一举击溃河北军。如今河北军一败再败,已退守牛口,西梁军气势如虹,看起来萧布衣将河北军赶出河南指日可待。窦建德一败,和李密当年一样,再没有翻身之力。”

    “连弩?”影子明白了,“那可是李靖的研制呀。”

    裴茗翠点头,“李靖这人有才无运,虽是沉默,却如高傲的凤凰,不肯随波逐流,只能屈才数十载。可到如今,宝剑锋利已出,这次和萧布衣联手,当能一展雄心壮志。”

    “小姐,你和李靖也是不错,不时的助他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若没有你当日的心血,也就没有今日的弩机。当年在东都之时,看好他的,只有你一人。”影子感喟道:“如今萧布衣、李靖、徐世绩均是被天下人景仰,可是你……”

    她欲言又止,声音哽咽,裴茗翠却淡淡的笑,“看兄弟朋友,天下英才指点江山,不亦乐乎?可我累了,不能和他们一起……”

    她这次终于闭上了眼,沉沉的睡去。

    影子凝望小姐的侧脸,双眸含泪,扯过毛毯盖在小姐的身上,悄然下了马车。

    夏夜微冷,虫鸣,给夏夜带来了些许秋意。只见到远山巍峨,幻出蒙蒙的影。月正悬好,星正繁多,影子仰望苍穹,只觉得天地之大,山河壮阔,可已无裴茗翠的栖身之处。一时间悲从中来,泪洒衣襟。

    影子并不知道,她下了马车后,裴茗翠双眸虽闭,可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消瘦凄清的脸庞,亦是滑落了两点泪珠

    明月千里,关山若飞。

    牛口处,群山耸立,树木繁森。

    月虽明,却照出连绵山脉重重暗影。风吹树浪,作响。

    这本是一派幽静的山林风光,可谁都知道,这里蕴含着无边的杀机。

    牛口地势险要,形若老牛张开一张嘴,静等你入内。两侧不远处,有两山峰高耸,一名坐忘,一名回望。这两峰加个谷口,正如个牛头的形状。沿着狭长的山谷过后,更有极窄的地段,叫做牛喉,那里壁立陡峭,地形崎岖,极为要。

    窦建德早在这里,重兵把守。

    至于谷口处,亦是布置了无数的精兵,西梁军要冲进来,定当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原来汜水一战,几乎战了一天,西梁军先退再攻,韧性极强。河北军饶是骁勇,在汜水东岸抵抗了近两个时辰,筋疲力尽,终于还是放弃了汜水,退守牛口。

    这一放弃,可说是士气大削。

    单兵独斗不行,团体作战亦是不如西梁军,河北军心中已有彷偟。这场仗,还是如何来打?

    可窦建德显然还是不想放弃,罗士信虽撤,却是并不败退,撤退中有兵士两翼掩杀,故西梁军冲了几次,双方互有折损。等到了牛口,依据地势,萧布衣见兵士已疲,硬攻不下,选址下寨,和河北军再次僵持。

    牛口地形崎岖,河北军暂时喘了口气,可一颗心还在半空。

    窦建德人在谷中,亦是忧怀难遣。

    坐在中军帐,窦建德心烦意乱,征战多年,就算世雄大军压境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惶惶不安的时候。

    上一次,可险中求胜,这一次,胜机在哪里?

    帘帐一挑,罗士信走进来,径直跪倒道:“长乐王,属下领军不利,罪该万死,还请长乐王重罚。”

    这一役打下来,河北军损失惨重,刘雅、苏定方侥幸逃脱性命,竟然乱军中活了下来,可曹康买却中矢身亡,被铁矢射毙的河北将领,等窦建德回转后统计,又死了七人。

    这七人终究还是没有苏定方的武技,刘雅的运气,窦建德的死士到如今,不过还剩四十多人而已。

    除此之外,河北军的马匹这一役亦是折损两千有余。

    两军交战,兵士没有了可以招募,但马匹大将的折损,那是极难弥补。罗士信身为主将,统领攻防,这次失败,当然是有过错。

    窦建德望了罗士信良久,表情复杂。

    罗士信虽是偏激,可素来并不逃避责任,他其实心中有愧。窦建德如此信任于他,可他损兵折将,辜负厚爱。

    回首一生,罗士信有些意兴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当年……若是和张将军一块死了,也不用再受到这些痛楚。

    活着……真的是那么有意义的事情?

    窦建德站起来,拍拍罗士信的肩头,叹道:“我若领军,不会比你做的。我不怪你!”他说完后,已出了营帐,罗士信跪在原地,并没有起身,可双拳却已握紧。他空有悲愤,却已不知道对手是谁!

    窦建德出了营帐,满是萧索,信步走去,只见到明月窥人,疏影横斜。大好的月色,可照不出好的心情。

    忧伤满怀,突然想去看看女儿。

    他全家被朝廷所杀,只活了个女儿窦红线,现在和他有血脉相传的,只有这个女儿。妻子曹氏在他心中,远不及女儿的分量。

    窦建德捡着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行走,突然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两个兵士在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