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清晨的帝国第八十章青chun啊青chun
宁缺不应该觉得冷,因为那名穿着棉袍的书生,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没有流lu出丝毫敌意、任何危险气息,相反却干净的仿佛无垢的莲huā,像亲人般令人信任。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冷,因为那书生一眼便瞧出来自己背着一把伞,那把伞很大很黑,而且是他和桑桑最重要的东西,并且想要换走。
朝阳无法直shè巷道,气温有些微凉,这大概也是他感到身体寒冷的原因?还是说那名书生让他无来由信任让他感到恐惧?
宁缺像个冰雕般站在巷道里,站了很长时间,才苏醒过来,略带惘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然后他低头想了想,发现想不明白先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决定不再继续去想,摇了摇头向众生喧嚣处走去。
他不知道传说中的夫子已然乘车而去,他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历史时刻,他不知道自己拒绝那位书生的jiāo换又是怎样的错过,他不知道那是真正的第一堂课,但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去换,用自己已有去换尚未拥有,绝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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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普通意义上的第一堂课是大课,学生们集中在微凉的石坪上,满怀憧憬听着书院某位教授的训话,想像着今后两年或者是三年间的生活。
如同入院试那般,书院的课程内容也分为六科,两百名学生被分成六个书舍,每日上课时间由清晨至午时,看似时间不长,但中间没有任何断续休息。
幸运进入术科的七人,每日午后还要接受书院相关方面的教导,而其余的普通学生在午后便可以自由活动,可以自行选择留在书院自习,或是回到长安城里去huā天酒地,而那位首席教授极温和而诚恳地建议大家留在书院去旧书楼温书。
书院的纪律要求很宽松,以深处那道钟声为号:第一声钟响为警,第二声钟为入,第三声钟为散,第四声钟为离。入散之间便是学生们在书舍里学习的时间,书院要求学生在这段时间内专心听课,可以提问但严禁喧哗。至于值日打扫之类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学生去cào心,朝廷每年huā费重金在书院,不知聘了多少扫夫煮fu。
接下来便是分班,书院采用的手段是最简明公平的chou签,根本不理会考生的家世mén阀,也不在意入院试的成绩,那位谢承运公子和钟大俊被分到了甲舍,临川王颖被分到丁舍,宁缺则是被分到了丙舍。
去坪侧教习室取回专属自己的书册典籍,宁缺随着人流盯着掩雨廊上的木牌,找到了丙舍的房间,看着里面那些如画明窗,如纸白墙,想着今后数年自己便要在这个地方度过,想着自己终于踏进了大唐帝国的青云道,他的情绪有些微感惘然,深吸一口气平静心神,抬步迈过那道高高的mén槛。
“宁缺!坐这儿!”
书舍里同时想起两道惊喜意外的声音。
宁缺愕然抬头望去,只见宽敞的书舍后排,禇由贤正兴奋地向自己招手,脸sè看上去有些苍白,而在最前排,司徒依兰正兴奋地看着自己,今天少nv在学袍之下穿着身蓝sè劲装,斜襟上绣着几朵梅huā,微敞的衣领内白皙的颈子细腻一片。
恍然若梦,仿佛隔世,确是隔世,这是他最熟悉最难忘的画面,那时节每年仿佛都会看见一遍,而且那时候喊他去坐的人更多。
宁缺沉默站在书舍槛内,用力地闭了闭眼,才把那些虚妄扰心的回忆驱除出脑海,向着面带期盼之sè的司徒依兰致以歉意一笑,向后排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位司徒xiǎo姐是云麾将军之nv,但知道她肯定出身长安贵mén,虽说书院之内诸生平等,昨日听说陛下当年微服前来就学,也与普通贫民学子并排而坐,但与这种贵xiǎo姐接触太多,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放下沉重的书册典籍,他看着禇由贤苍白瘦削的脸颊,盯着对方有些发青的嘴chun,蹙眉问道:“你昨儿又去了红袖招?”
“呆了整整一夜。”禇由贤叹了口气,并未做丝毫隐瞒,凄苦说道:“宁缺,这个世界出问题了,我想不明白,所以在红袖招里疯了一夜。”
宁缺想起先前遇见的那书生,身体微僵,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我居然考进了书院,就是这个世界出现的最大问题。”
禇由贤看着他极为苦恼悲痛说道:“你知道的,我家那老头子huā了两千两银子给我买了个入院试的资格,我只是来镀金好娶老婆,昨六科我都是瞎答的,放榜的时候我根本没去看自己的名字,结果……我居然考了四科乙上!”
宁缺惊愕无言,半晌后由衷赞叹道:“你还真是真人不lu相啊。”
“不lu相个屁。”
禇由贤的脸sè就像是家中老头子死了,失魂落魄说道:“我数科答的是夫子喝醉了,嚼了半山桃huā,就这样还能考乙上……这只能说明书院的教习们都疯了。”
宁缺思考了会儿,猜测道:“会不会是你家使了银子?”
禇由贤愤怒道:“谁听说过书院能靠银子进来读书?而且那老头子只出了两千两银子!两千两就只够我在红袖招里包四个月!够干个屁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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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长安城内,东城某家银坊深处的圈椅上,某位身材极为发福的老爷子正rou疼看着自家的帐簿,泪眼婆娑叹息道:“二十万两银子……贤儿啊,为父把大半个家业都卖了,就指望着你出人头地,你可不能令为父失望啊,谁他妈的说书院不收钱,那群酸贼……就是他妈的不收xiǎo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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禇由贤并不知道他家那位老头子为了让他进入书院,做出了在商场风làng多年间都不曾做过来的绝世豪赌,犹自在那里愤愤不平,总觉得书院教习们集体发疯。
“我自幼就不喜诗书,不好骑shè,所以和长安城里那些公子贵nv都玩不到一起去。幸亏你也分到了丙舍,不然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这些年怎么过。”
禇由贤悲伤说着,宁缺却只是注意到他说自己不喜诗书不好骑shè时,非但没有什么赧然羞愧情绪,反而显得格外理所当然,甚至有些隐隐自豪。
他笑着安慰这位在长安城唯一的熟人,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做甚。”
“有道理。”禇由贤环视宽敞书舍里的同窗们,目光在那些身材窈窕的少nv身上扫过,逐渐变得欢喜起来,“多和同窗们亲近亲近,将来婚事也好有个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