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道痴美人儿居然是西陵神殿裁决司的头号人物?听着这话本来有些嘈杂的书舍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诸生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那得是一个怎样的妩媚女子,居然能硬生生压在隆庆皇子之上?
“不用不信,莫非你们还真以为女子天生就不如男子?”
司徒依兰看着诸位同窗的神情,知道当中有些人不信,忍不住蹙眉说道:“那位道痴美人儿很是神秘,极不抛头露面,世人不知其能耐倒也自然,但我曾经听说过,那位隆庆皇子每每提起自己这位上同时,可没有半点不服气的意思。”
“那位道痴美人儿应该还很年轻吧?”有书院学生感慨说道:“西陵神国果然不愧是昊天光辉照拂之地,居然出了这么多年轻的天才,且不提那位道痴,单说那位隆庆皇子入书院后,我大唐去哪里找能与他分庭抗礼的人物?”
金无彩听着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身旁一名女同伴看着她神情,笑了笑替她说道:“咱们书院有谢三公子这般人物,莫不成就不能拿出来与那位隆庆皇子较量较量?”
“谢三公子去年初秋才入了不惑之境,隆庆皇子则是只差一步便能知天命,怎么想也应该是位洞玄上境的强者,二人之间相差了至少五个层次,这怎么较量?”
那位学生倒是丝毫不给女同窗们面子,冷笑说道:“而且就算谢三公子在诗文数礼方面能够压过隆庆皇子几分,但你们不要忘了,他是南晋人与我大唐何千?”
“谁说我大唐没有人才?”司徒依兰不忧蹙眉说道:“王景略被世人称为知命以下无敌,他的年岁顶多比隆庆皇子大几岁,只要隆庆皇子还未迈入知命,就不见得是他的对手,那更不能说压过了我大唐青年一代。”
那学生皱眉说道:“知命以下无敌王景略,倒确实有资格与那位隆庆皇子比较,只是这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也不知去了何处。”
楚中天看了一眼司徒依兰,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笑着向诸位同窗说道:“听说王景略被陛下派往镇国大将军处效力,就算隆庆皇子来了长安城,他也不可能违背军纪回来做些什么,所以还是把这人忘了吧。
宁缺在书舍后方一直安静听着诸生的议论,发现没有人再提起那位隆庆皇子,而是满怀感慨说到大唐的人才问题,便不再继续往下听,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准备离开书舍去旧书楼。
“就算不提王景略,但我大唐还是会有别的人才呀。”
大概是因为谢承运被直接认为不足以与隆庆皇子相提并论,金无彩的心情有些异样,她站起身来,微笑望着同窗们轻声细语说道:“不是修道之人才能称为人才,军事算数文章诗词书法,只要能精通出众都是人才,我听祖父说,宫里最近为了一幅书帖闹出了好大的动静,陛下爱煞了那幅字,祖父也说那位书家在书法之道上有大才,像这种人物难道算不得我大唐的人才?”
“这件事儿我也听说了。”书局公子陈子贤看了一眼金无彩,嗫嚅着说道:“宫里来过几批人问我父亲,只是实在不知道那幅字是谁写的。不过听宫里公公说,祭酒大人和几位大书法家都确认那位神秘书家定然已经在书道上浸淫多年,才能有那等笔力架构,过……算不得年轻一代的人才吧?”
金无彩只是想把先前那个话题绕过去,自然不会接这话,温婉一笑轻飘飘转到别的方面,问道:“祖父月前在御书房里临摹过那幅书帖,你家呢?”
“我家开书局的,哪里比得上无彩小姐府上。”陈子贤笑着回答道:“只是宫里催的紧,所以家里帮着去联系了两位大书家入宫临摹了两卷。”
书院里诸生们闲聊的话题向来并无定规,今日曹知风教授放了众人大假,闲聊的时间极多,话题自然也转了极快,先前还在讨论隆庆皇子和那位道痴美人儿,这时候众人的注意力却全然被传说中的那副书帖吸引了过去。
几番议论,诸生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那副书帖早已成为长安城上层最近数月议论的焦点。
一副不知何人所写,为何出现在御书房内的书帖,竟然令陛下爱不释手,直接命令诸位大臣、大书家亲笔临摹,如果你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道那书帖上写的究竟是什么,那你根本没有办法参与到那些部堂衙门的饮茶闲谈。
“陛下赏了祖父一份御笔临摹本,只可惜祖父不让我看。”金无彩细声说道。
大唐天子酷爱书法但笔力欠佳之事,其实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诸生强忍笑意,心想祭酒大人自然不忍陛下御笔让人瞧去取笑。那位向来话语不多的高小姐,此时见金无彩温婉细语,不知为何有些不愉,略带两分傲意说道:“我家也被赐了一份,可惜不是御笔,不过用的是双钩法,听说与原作极为神似。”
双钩乃临摹一法,沿原作笔墨两侧外沿以细线钩出,然后于廓中填墨,这等临摹手段出来的成品,最为接近原作,颇为珍贵,多用于传世名作临摹。
听着高小姐所言,诸生又是好一番惊扰,即是赞叹那幅不知名书帖果然深受陛下喜爱,又是暗中议论宫中有人,家宅果然深受圣恩,居然能够受赐双钩临摹之册。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更何况是大唐天子有所好,于是近些年来,大唐帝国上下都极爱书法之道,书家地位极为尊崇。现如今长安城贵宅之间都明白陛下对那副书帖的喜爱,相互之间亦难免要做几分比较。
被陛下赐了临摹卷的,便沾沾自喜,没有被陛下赐临摹卷的,则会有几分惴惴不安,便是那些都被赐了的,也还要比较一下版本如仆……这真是一副小小书帖,不知吹皱了多少府邸砚中墨汁,扰了多少贵人心绪。
有那夜宿书院的平民子弟,便好奇问高小姐,那书帖上究竟写的何字,那字有何等神韵,竟能让陛下如此欢欣喜爱。高小姐既已开口,自然便要继续说下去,微微一笑,直把那副书法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
“借过借过。”
宁缺腋下夹着几本书从书舍后方走了过来,众人发现是他,按照平日习惯顿时冷漠停止了议论,直到他走出书舍门,走进掩雨走廊才又开始议论起那副书帖。
陛下爱不释手的书帖,自然无人愿意直指其不好,更何那副书帖着实大有可观精妙之处,于是但凡看过真迹的那些阁臣书家,顺着陛下心意便是好一番夸奖赞叹唏嘘,高小姐这番言辞虽说稍显夸张,却没有同窗表示任何疑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