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使臣看着自家皇子傲然众人,早已得意到了极点却不忘半侧着身子,把西陵神殿众人好一番吹捧。
莫离神官微捋胡须,表情异常平静,只有眸子深处的光泽显露了他此时的骄傲喜悦,淡然说道:。隆庆天赋其才,又有昊天神辉恩宠神殿授其裁决重任,书院虽说亦是高洁神妙之所在,但登上院后一山,实在不足夸耀。”
说的是不足夸耀,但谁都知道这句话就是在夸耀,燕国使臣赶紧凑趣又说了几句紧接着转头望向大唐官员那一方敛了笑容,淡然说道:“说起来大唐帝国名将贤臣云集只可惜这一届的书院,似乎没有什么出众的人物。”
在燕国人的心目中,大唐帝国毫无疑问是一头残暴的凶兽,他们对唐人向来没有丝毫好感,今日难得遇到这么一次打击对方勃勃雄心和自信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燕国使臣不敢当面挑衅大唐亲王或是公主,没有大声说出这句话,但也没有刻意控制音量,淡淡嘲讽的意味随着淡淡无情绪的话语,就这样飘了过去。
明黄云檐的大幅阳伞之下,大唐官员们的脸色极为难看,书院术科六生已经有五人败离山道,唯一还在继续攀行的谢承运还是个南晋人,而且即便是这个南晋学生,看起来也绝不可能是隆庆皇子的对手,如此说来大唐年轻一代竟是在今天的二层楼登山试中一败涂地!
亲王李沛言的表情有些阴沉,紧紧攥着衣袖,面无表情低声说道:“早知是这般局面,真应该写封信给许世,让他把王景略放回来,至少帝国脸面也不会丢的这般干净。”
坐在他身旁的李渔,淡淡瞥了他一眼,微嘲说道:“叔父,王景略被谪去镇国大将军麾下,不正是拜你所赐?”
李沛言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难看,沉默片刻后皱着眉头说道:“何必再提此事。说起来,景略虽然号称知命以下无敌,但隆庆却已经一只脚踏入了知命境界,他即便回来,也不见得是此人对手。”
“到底是不如隆庆,还是不想他如隆庆?”李渔唇角微翘,嘲笑说道:“叔父您今天亲自来此,不就是为了亲眼看着隆庆皇子进二层擞……你才放心吗?”
李沛言面色如常回答道:“你要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李渔闻言沉默。
今日二层楼开启,隆庆皇子如意料中那般当先而行,虽说这是大唐帝国与西陵神殿之间的协议,然而想到先前燕国使臣那番话,看到神官莫离那副莫测高深的神情,她身为大唐公主当然难免生出极大不悦,只是正如先前议论的那样,王景略未归,书院诸生不济,又有谁能替帝国挣些颜面回来?
她下意识看了那些沉默的书院诸生一眼,然而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看谁,找谁,想从书院学生中哪张脸上寻觅到最后那丝希望与光彩。
在书院深处的旧书楼上,临着西面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推开,当春风伴着花香透进楼内的同时,那个胖乎乎的少年身影也出现在了窗畔。
来自世间各处的优秀修行青年们先前曾经自旧书楼下走过,但无论是隆庆皇子还是那位年轻僧人,都没有发现楼上窗畔的他。
陈皮皮的目光飞掠湿地上方书舍方檐,落在石坪角落阴暗处的宁缺身上,拿起手中的冷馒头啃了一口,含糊自言自语说道:“你丫这是准备耗到什么时候呢?”
书院外草甸边,桑桑早已打开了大黑伞,她站在阴影里沉默不语,偶尔仰头看一眼弥漫湛蓝天空间的刺眼白色阳光确定时间,然后迅速低头自怀中取出陈锦记的防晒露喷在脸上,再用小手均匀涂开,细细揉至肌底。
她知道了书院二层楼考登山,那么她知道少爷肯定会登山,既然如此,她何必徒劳着急。
“非要最后一个出发,然后沿途不断超人,成为第一个登到山顶的人,这位皇子真是装腔作势可恶到了极点。”
猪由贤从怀中取出手绢包着的精美糕点,自己拈了一块,然后把其余的递到宁缺身前,让给他吃。
宁缺心想最后登山就是装腔作势的可恶,那自己算是哪种?
此时书院内外,大唐帝国的官员吏生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司徒依兰等书院诸生,更是面露姜愧之色。
宁缺看着众人神情,感受着此时的气氛,喃喃说道:“要不然……我来试试。”
他的声音很轻微,猪由贤却听的很清楚,捧着糕点的手顿时一僵,瞪着宁缺的脸,不可思议惊声呼喊道:“你说什么?要试试?难不成你想登山?”
安静的书院前坪,祷由贤这声惊呼回荡不休,所有人都怔住了,下意识里调转姿式,望向声音起处。
宁缺看着猪由贤无奈说道:“贤啊,声音还可以更大些吗?”
于是祷由贤真的跳了起来,震惊失色大声呼喊道:“你真要登山?你真要进二层楼?”
这一下,书院内外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无数双目光投向角落,望向宁缺,震惊张嘴难言。
宁缺从猪由贤手中接过糕点,用手绢包住,笑着说道:“留给我在路上当干粮。”
说完这句话,他便抬步向书院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