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神殿二字,在朝会上淡然却流露出无穷自信强悍的皇帝皱了皱眉头,说道:”当年太祖皇帝立国之初与西陵联手,把荒人赶出荒原,数十年前小师叔又单剑闯魔宗,把荒人留在世间的魔宗强者尽数斩杀现如今魔宗早已衰微不堪,西陵神殿究竟在担心什么?”
李青山说道:“毕竟魔宗与荒人之间始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神殿当然会警惕一些。此番诏令动诸国援北西陵甚至派出了护教骑士团。依我看来,除了警惕魔宗、帮助燕皇稳定边疆,也要向天下展示实力的用意。”
皇帝望向自己抬起的右臂,说道:“想要展示肌肉?月轮南晋又去了些什么人?”
“天枢处回报,月轮国佛宗派出了些年轻强者,南晋剑阁也出了人,但真正需要值得的注意的除了护教骑士团,便是神殿裁决司。”
皇帝眉梢微挑,笑着说道:“原来除了扩大影响,还要锻炼队伍、这种事情我大唐不去人就更不合适了,只是我大唐不插手便罢,插手便要把事情全部握在手里,那就让夏侯亲自过去看看吧。”
听到夏侯的名字,李青山眉头微微蹙起,说道:“用镇军大将军去处理这些扰边小事会不会显得过于看重那些蛮人?”
“联知道你担心什么。”
皇帝看着他,眉梢微挑说道:“联让夏侯亲自过去,不是看重王庭的那些骑兵,甚至也不是看重神殿的诏令,诸国的年轻人,而是我要……再看看夏侯本人。”
李青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摇头叹息说道:“夏侯将军威名盛于天下,他若亲赴燕北,这联军主帅的位置必然是他的,陛下英明。”
皇帝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抬头望向李青山问道:“书院去年那届学生,是不走到了去边塞实修的时间?”
李青山应道:“往年实修都是秋日。”
“现如今已经夏末,提前几日无妨,原定是去何处实修?”
“南方镇国大将军许世麾下,去与南沼山族做战。”
皇帝摇头说道:“南沼山族降表春时已至,联不让许世回来,是想着那边空气湿润,对他的肺病极有好处,这等太平边塞,书院诸生去又能修到什么?明日联修书去书院,让他们把今年实修的地方改一改。”
李青山猜到陛下的意思,皱眉问道:“出燕北,入荒原?”
“不错。”
皇帝说道:“既然西陵神殿下了诏令,天下诸国的年轻人都要去展示一番,帝国的年轻人为什么不去?这些年一直有种说法,说我大唐年轻一代人才匿乏,帝国已显势衰,联便要让天下看看,大唐究竟有没有年轻的人才。”
李青山迟疑片刻后认真说道:“陛下,这一届的书院学生,尤其是唐籍学生,确实没有太出众的人才,临川王颖不错,但年纪却还是太小。”
“不是还有宁缺吗?”
皇帝很自然地说出某人的名字,自然的仿佛说没有饭不是还有肉粥吗?
李青山说道:“陛下,宁缺已经入了书院二层楼,按旧例他不用去边塞实修。”
皇帝说道:“进了二层楼,依然还是这一届的学生,就让他带队。”
李青山见陛下心意颇坚,不由苦笑劝道:“且不说书院二层楼去人会不会显得太慎重,只说宁缺他符通初通而且修行资质普通,可以说是二层楼有史以来最弱的一个学生,区区不惑境界又怎能压制诸国青年才俊?而且万一他在荒原上有个闪失,夫子回来后我们怎么交待?”
皇帝大笑说道:“玉不琢不能成器人不磨无以成才。你看过宁缺在军部的档案,知道这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他都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谁能?”……
深夜的大明宫笼罩在星光与山影之中,有风自北方来,穿林拂草入殿一片清凉。皇帝陛下倚栏而立,神情平静而凝重,全然没有先前议事时的潇洒随意。
宫女太监们,早己被远远遣开,栏畔一片安静,只有皇后娘娘在身旁静静看着他,眉尖微蹙,神情显得有些担忧。
“你说……真有冥界吗?如果真的有冥界,冥界又在哪里?夫子他老人家常年游历天下,是不是在找冥界?荒人南归,据说是因为极北寒域的黑夜这些年在不断地变长,难道说真有夜幕遮星的那一日?”
夜幕遮星,国将不宁,这是多年前钦天监观星后得出的一句批语。因为这句批语暗指日后宫中会有女子对帝国气象极为不利,从而被某些有心人往皇后娘娘身上引,又被另一些有心人往最受陛下宠爱的四公主身上引,不知惹来了多少风波。
钦天监风波之后,皇后娘娘安居深宫,再也没有对国事政务发表任何看法,公主李渣更是间接因为此事远嫁草原,影响不可谓不大。今日骤然从皇帝口中听到这四个字,皇后表情不由微微一变。
沉默很长时间后,她低声说道:“当年谁能想到轲先生会单剑闯山,师父战死的太突然,宗里有很多秘辛都来不及传下来,但我在宗门里时,从来没有听过冥界这个地方。”
皇帝转身,神情温和看着她,问道:“族人南归,不想去看一眼?”
皇后缓缓摇头,说道:“千年之前神殿遣神官入荒传道,结果世间又多一宗修行法,而那法门却被神殿认定为魔,从此荒人魔宗难以分割,但我既然多年前便已经脱离宗门,那荒人自然也不再是我的族人。”
说到此间,她忽然住嘴不语,抬头平静看着皇帝的眼睛,问道:“你决意让夏侯去燕北领军,是不是怀疑他?”
皇帝转身望向栏前夜山,沉默片刻后说道:“不错。”
皇后看着他的侧脸,强行压抑心头的感伤,声音微颤说道:“多年之前,我一个魔宗女子奉先师遗命南下,用尽浑身解数接近你迷惑你,为的便是要杀死你这个大唐君王,结果事败之后,你非但没有杀我,反而娶我为妻,日后更是立我为后。”
皇帝被这段话牵起旧年回忆,轻抚栏杆感慨说道:“当年只有父皇母后和青山知晓你的身份,但若不是夫子发话,我们想要在一起绝对会无比艰难,不过……即便夫子不说话,父皇母后再如何反对我终究还是会娶你,因为你就是我想娶的女人。”
皇后伤感说道:“所以我不明白,陛下你对我能投予如此大的宽恕与仁爱,为什么一直对夏侯如此猜疑?他替帝国在边疆浴血奋战多年,难道还不能取得您的些许信任?难道你还认为他会重返魔宗,甚至带兵叛回荒人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