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不是行李,因为没有重量,所以才难提起,更难放下。
这时候的宁缺并不知道墨池苑营帐内那位白衣少女正在羞且恼之并且准备清算自己那些羞恼的情绪和不足为外人道的回忆,如果他知晓了事情的真龘相想必会激动兴奋紧张地说不出话乘,因为虽说他正在远离小人物的道路上狂奔,但骨子里还着实没有大人物的自觉。书痴暗中喜欢自巳?你娘的,这和蝴蝶姐姐喜欢自巳有什么区别?还是穿着紧身小裤裤跳热舞的蝴蝶姐姐!
正因为不知道这些,所以他这时候在唐营某处帐内饮茶休息,显得格外放松,毕竟是自己的地方,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在安全感的保障下得到了真正的休息:只可惜他还不能完全放松下来,因为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入幕时分,唐常里出现了一道军令,舒成将军召集各部集中,宣布今日神殿议事的结果,同时为明年春季向荒人部族的进攻,商讨具体的事务。
中军帐的命令有些奇特,负责进攻荒人部族的主力应该由左帐王庭的精锐骑兵完成,即便大唐帝国的东北边军也会参加战斗,但也轮不到这些校尉军官与舒成将军商议战事,因为他们的资格严重不够。
然而大唐帝**令重如山,虽然驻扎在王庭的这枝骑兵隶属于东北边军,但职然中军帐有令,没有任何人胆敢违抗,伴着密集的脚步声,各级校尉军官匆匆赶往中军帐,巡逻的骑兵也被抽调,只留在军营外围的防御力量:
宁缺掀起帐帘,在空无一人的营地里向东面行走,乘到距离一处营帐约四十步的地方,他停下脚步,伸手到背后抽出被布紧紧裹住的大黑伞。
那处营帐属于大唐东北边军某偏将,有极淡的药草和血腥味道从那处营帐里传出,如果不是他修行之后五识俱敏,只怕根本闻不到这股味道:
“隔了这么些天,居然还没有完全止住血,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宁缺在心里默默想着,手腕一我,大黑伞师的一声打开。
他撑着大黑伞向那片营帐走了过去。
此时幕色如血,营地上方那朵云却开始落起雪乘。
雪势极小极疏,几朵雪花落在油腻肮脏的黑伞面上,有些好看。
细小雪花落在黑色伞面上没有任何声音,结实的皮靴踩在枯黄稗草上也没有任何声音,宁缺撑着黑伞,走进了那位偏将的营帐。
一道刀光劈头盖脸斩了下来!
刀势圆浑,亮若风雪,正是一把弯刀。
帐内的人知道宁然乘了,所以宁缺无法偏袭。
宁缺知道帐内有人,所以这一记弯刀对他乘说不算偷袭。
前襟骤然荡起,宁缺右脚闪电般弹出狠狠跺在那名偷袭者大腿根处,啪的一声闷响,偷袭者身体像一样的弯曲起采,手中的弯刀砍空,重重落在地面上。
呛的一声细长朴刀出鞘,化作一道亮色在此人咽喉上轻轻抹过,血水就这样狂肆地喷了出采,一直喷到了帐蓬的顶部。
右侧有劲风袭乘,宁缺头也未回握着大黑伞的左手两指一并,一道符纸骤然幻化无形,一股莫名燥意便出现在营帐之内。
那名偷袭马贼双手紧握着弯刀,借着前冲之势扑来,速度奇快,仿佛要劈开那把大黑伞,再把宁缺从上到下避成两半,然而当他冲到伞后时发现自己扑到的并不是那把大黑伞,而是一片炽白色的火海。
营帐空气里的火焰骤燃骤熄,那名马贼头上的火苗却还在燃烧,手中斩下去的弯刀没有斩到伞更没有斩到人,只斩到了空气。
宁缺早已错步扭身静候于侧,看着火焰中马贼开始变形触讹的脸庞……看着他最后惊燕的眼神……看着他张大的嘴辰想要发出,声惊呼,沉身挥刀。
刀锋闪过,燃烧的头面向帐内飞去。
马贼身体颈部血腔里喷出的血水,再次喷到帐顶,和同伴的鲜血汇在了一处。
宁缺左手撑伞,右手握刀,继续沉默向帐内走去。
那具无头的尸身,在他身后啪的一声倒下:
伞下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或者以后,对于这些马贼或是冒充马贼的人,他没有任何怜悯。
马贼燃烧的头颅在地上骨碌碌地滚着,一直滚到帐蓬里间,快要到某处睡席旁才停上,伴着焦糊味的火苗渐渐熄灭。
睡席上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中年人,极瘦,极虚弱,一处肩膀被布紧紧缚住,依然有些血水渗出,隐隐还能闻到腐肉的臭味。
中年人盯着渐渐走近的宁缺,忽然间眼眸里骤放光芒,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求,显得极为痛苦,却又极为坚毅绝决。
营帐之中天地元气骤然变得紊乱不堪,一阵寒风无由而起,大黑伞上的雪花被瞬间吹至无踪,但那股凝聚了数十年冥想和最后生死存亡关头的决心的雄浑念力,就像这阵寒风一般,被大黑伞油糊糊的伞面尽数挡在外面。
没有一丝能够刺进宁缺的识海。
“你脆然奉命前采杀我,想必很清楚我是谁。”
宁缺走到那名脸色苍白中年人的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平静说道:“我承认你的念力确实强大,但即便你完好无缺,在我有准备的情况下,你怎么还敢奢望战胜一个书院二层楼的弟子?更不要说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
“另外你是不是觉得断臂处的伤势恢复的很慢?就算你不停地削去腐肉,依然无法阻止伤口的溃烂?其实那是因为我的刀上有东西。”
宁缺抬起右臂,把朴刀伸到那名中年人的脸前,朴刀寒光四射,除了那些繁复的符纹,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指使你乘杀我的人以及你自己,知道我是书院二层楼的学生,知道我是颜瑟大师的传人,所以那天在草甸下方,我几记杀招都被你挡了下来。但很可惜你们不知道两件与我有关的事情。”
宁缺说道:“我自幼打猎为生,很小的时候就要猎杀很大的猛兽,所以我偶尔也会用毒,我的刀上抹着岷山里的蛇荆木汁液,毒性不强,但比较麻烦。”
席上躺着中年男人,脸色异常苍白,因为逼出了识海内最后积蓄的念力,他此时再无还手之力,听着宁缺平静的叙述,他的眼神里更是下意识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做为一名修行强者,他实在想不明白,宁缺身为夫子的亲传弟子,在修行手段之外,居然还会藏着这么多阴狠毒辣的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