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作者:猫腻



    宁缺沉默片煎……然后回答道:“只要活着,总比死了好。”

    老僧怔住了,然后癫狂地大笑起来,浊泪从苍老枯萎的眼角缓慢淌落,他用枯瘦的手指颤我指着宁缺的脸,艰难地压抑住笑的**,喘息怨毒说道:“轲疯子入魔而死,而你又要走上他的老路,我真不知道书院是不是被上苍诅咒的地方,你们会一个接着一个被昊天所毁灭,这大概就是你们的命运。”

    他盯着宁缺的眼睛,喘息着说道:“你必须足够强大才能坚定地走在这条道路上,而你强大的速度越快,死的便越快,你不要奢望能够逃脱这和宿命。”

    老僧幽幽问道:“苍天可曾饶过谁?”

    宁缺沉默,双手缓缓握紧刀柄,似乎准备向冥冥中的宿命砍上一刀:

    然后昏暗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他的回答。

    “人要胜天……何须天来饶?“

    这句平淡而骄傲的回答让莲生大师微微动容,他静静看着宁缺,忽然说道:“修行者身前一尺之地……必然是自己的世界。”

    宁缺听说过这个说法,却不知道老僧为何这时要说这个。

    老僧看着他缓声说道:“你悟了浩然剑……轲疯子隐藏在斑驳剑痕里的划意进入你的身体,那这道遮天蔽地的典笼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宁缺看着他说道:“我知道,我甚至能感觉到已经有天地元气正在向房间里渗透,只不过我也需要时间来适应身体里这道全新的气息。”

    老僧慨叹说道:“原来到了此时,你我还是在耗时间。”

    宁缺平静说道:“时间,对大家都很公平。”

    老僧微笑说道:“我的时间到了。”

    宁缺说道:“我的时间也恰好到了。”

    话音落处,老僧缓缓举起枯瘦的双臂,丝丝缕缕的残破僧衣,在不知何处飘来的风中缓慢摆荡,随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无数天地气息从青石墙缝里渗入房间,然后像变成丝丝缕缕的风,围绕着他的身体荡漾了

    轲浩然当年留在划痕里的浩然划意,此时有大部分被宁缺吸收用来改造身体,用来打通雪山气海,失去剑意的剑痕徒有其形再无其神,自然无法再支撑这座樊笼,此时虽然石墙间还有残余浩然划意,却已经无法阻止老僧与天地取得联系:

    此时魔宗山门外的块垒大阵感应到了天地元气的骤然波动,那些哦响石头上的青苔划痕骤然泛起极耀眼的光芒,黑夜之下的雪峰映着星光,因为天地元气疾速向山门里灌入,带动着石间的郁结气息甚至带动着星光流转起来!

    新鲜的充满生机的天地气息,终于穿过残破的樊笼阵来到数十年未至的幽殿之中,然后像洪水一般源源不断灌进老僧枯瘦的身躯。

    老僧深陷的眼眸骤然间精光大作,旋即化为晶莹一片,枯瘦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神奇地变得丰实起来,伸在风中的两只手臂更是变得光滑紧实起来!

    正如先前所言,他的时间到了。

    宁缺的时间也到了。

    他完全明悟了小师叔传授给自己的浩然划气,已经能够掌握经过改造的身躯,开始贪婪而强悍地不停吸收冲进房间里的天地气息,然后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纳天地元气于体内,这便是魔宗功法最明显也是最不为世所容的特征!

    鲜活而永无止竭的天地气息进入身体后,经由念力打上烙印,然后穿越雪山气海间的通道,便化作了磅薄的力量,通过经络传向身体各个部位,他的手臂,肌肉,骨髅,指尖甚至头发都开始高频率地颤求,仿佛因为强大而友欢欣雀跃!

    脚掌落下,啪的一声脆响,踩碎身前的一根白骨。

    第二次落下时,脚掌已经踩碎了一大堆白骨。

    宁缺掠到骨山间,来到了老僧的身靠。

    他双手握刀,朝着老僧的胸口狠狠捅了下责。

    刀锋因为柄处传来的强大力量而高速颤我,割裂震荡着周遭的空气,荡着丝丝缕缕白色的端流,寒冷的刀面上符意大作,却竟是比上本身速度来的更加恐怖。

    这是他此生最快的一次突袭,似电。

    这是他此生最强的一次出刀,如雷。

    带着浩然气的电雷一刀,根本容不得眨眼,甚至来不及思考,便猛烈到了老僧的胸前,锋利的刀尖捅进去一小截,老僧才来得及做出反应:

    莲生大师此时正在不停吸收天地气息,他的双颊已丰,手臂已复,身上生机盎然仿若初生的莲花,然而他却没有预料到宁缺的第一刀便来的这般浩然无御!

    此时的他已经回复到全盛时期一成左右的境界实力。他曾是化身万千俯视苍生的莲生三十二,纵使只恢复了一成实力,也不是这样一刀便能杀死的。

    枯瘦的鬼手已经变得饱满,皮肤白暂嫩滑,便如两朵纯洁的白莲花。

    白莲花绽放,瓣瓣盛开,刀锋便在花瓣间停驻,无法再向老僧心窝再进一分了

    而此时冲破樊笼的天地气息还在汹涌灌入老僧的身体,他还在不断强大:

    宁缺闷哼一声,左手重重拍打在刀柄的末端上。

    他此时的左手就像是一根沉重的铁锤。

    朴刀向着老僧胸口再进一分,刀刀尖处开始渗血。

    老僧冷漠看了宁缺一眼工

    一道强大到恐怖的精神力,直刺他的识海。

    噗的一声,宁缺一口血喷了出来。

    血水淌落到刀柄上。

    左手也再次落到刀柄上。

    他忍着剧烈的痛楚,左手再次化为铁锤重重击打在刀柄末端。

    刀锋向着老僧胸口深处再进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