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抬头望着钟声起处,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自己的妹妹。
钟声再起。
他魁梧如山的身躯内响起一声嗡鸣,无数的细砾从身上喷溅而出,向四周散去,仿佛是他藏了数十年的尘埃。
悠扬的钟声不断响起,回荡在安静的长安城中。
扑扑扑扑扑!
夏侯的身体发出一连串闷响,表面陡然下陷,有的地方则是高高隆起,骨折肉破,看痕迹就像是被人用拳头砸出来的。
这些都是唐的拳头。
在荒原上的连番刺杀里,唐冒着死亡的危险,拼着重伤,用血刀破了夏侯的盔甲,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十几道拳意。
过去这些日子里,夏侯用自己雄浑的真气和恐怖的境界,强行把这些拳意之伤压制了下去,此时昊天神辉烧融了他体内的经脉晶壁,于是无法压制这些拳意,便在此时瞬间爆发了出来。
先前他用魔宗秘法,压制住的那些伤势,也再次爆发了出来,无数道伤口重新出现在他的皮肤上,画面看上去极其诡异。
在死亡之前,要重新经历一遍曾经受过的那些伤,重新承受一遍那些痛苦,不得不说,这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
夏侯的腑脏全部碎了,甚至可以说是变成了烂絮一般的事物。
肌肉里的血不多,内脏里还有很多血,所以夏侯开始咳血,带着黑色的浓稠鲜血,顺着他的食管气管涌到嘴里,然后溢出嘴唇。
夏侯站在雪地里,一边咳血,一边大笑。
宁缺坐在雪地里,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笑容,有着截然不同的意思。
雁鸣山崖畔,桑桑坐在雪里,显得极为虚弱,她看着远方湖上的画面,知道宁缺这时候根本不想笑,他肯定想哭。
想到这一点,她心头一酸,便开始流泪。
凉凉的泪水,在她微黑的小脸不停流淌,却洗不去渐渐显现的笑容。
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于是她轻轻哼唱起来。
“我们来自山川呀,要取你的命。”
“我们来自河畔呀,要取你的命。”
“我们来自草原呀,要取你的命。”
“我们来自燕境无人的小村庄呀,要取你的命。”
“我们来自长安城无人居住的将军府呀,要取你的命。”
这首歌的词是她帮宁缺写的那首笨拙的复仇小诗。
调子是宁缺小时候经常唱给她听的摇篮曲。
桑桑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点点稚气,说不上好听。
但此时山崖上传来的歌声却是这般动人,在凛冬之湖上悠扬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