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帘说道:“道门虽然废柴,但还是有些手段,而且准备了整整千年时间,虽无法破掉老师留下的这座大阵,却亦不可等闲视之。”
“掌教进书院,便是想抢阵眼杵,前期应该是何明池借着昊天道南门门主的名义在城中做了手脚,好在阵眼杵还在我们手中……”
宁缺有些不解问道:“师姐当初为何不杀了何明池?”
“我要守着书院,而且颜瑟死了,老师走了,惊神阵自主启动,在他动手之前,我若显露境界,就算不被灭,也要与朱雀斗个你死我活。”
宁缺想着朱雀大街上的石制绘像,才明白是这个道理,自已当初和夏侯雪湖一战,那么多的强者进入长安,原来是被允许才能进入。
余帘看了眼他手中的阵眼杵,说道:“如今阵眼杵已经交到你的手中,你要尽快把和长安城这座大阵重新回复原状。”
宁缺听出师姐有离去之意,不由微惊,心想长安城现在可不能离开师姐这样一位真正强者坐镇,除非她是要去……
“师姐,你要去南方?”他问道。
余帘说道:“君陌他们在那边,我还去作甚?”
宁缺心想自清河郡北上的西陵神殿大军何等样恐怖,哪里是二师兄便能挡住,又想起二师兄宁折不弯的骄傲性情,愈发担心。
余帘说道:“担心也没有用,我必须留在长安城,因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要做,所以你必须在七天内把这件事情完成。”
这件事情自然指的是修复惊神阵,重要的事情又是什么?
宁缺觉得肩头有些沉重,问道:“为什么是七天?”
余帘说道:“因为大师兄只能把观主拖住七天。”
宁缺问道:“那这七天时间,师姐要去何处?做什么?”
余帘说道:“我去逛街,好多年没有逛过街了。”
看着顺着石阶向城墙下走去的少女,看着她蹦蹦跳跳的青春模样,看着她身后摆荡的两条乌黑马尾。宁缺很是无语。
先前知晓三师姐便是二十三年蝉后,他一直有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只不过不敢问当事人:究竟应该喊三师姐还是三师兄?
这时候他终于不再困惑——还是三师姐。
不是因为她清稚好看,不是因为她蹦蹦跳跳,不是因为乌黑的马尾甩啊甩,是因为在这种时候,她还想着要逛街。
……
……
余帘真的在逛街。
长安城的混乱刚刚平息不久,街角巷间的地面上。隐隐还能看到没有洗干净的血迹。那些被烧毁的府邸残墟,更是醒目。
但在皇后娘娘的强硬手腕和朝廷官员的全力配合下,秩序已然恢复正常。那段历史再也不会重演,城中的百姓沉默等待着最后决战的到来。
余帘很满意街道的安静,满意于商铺已经开启。或者她满意的是,让这座城市尽快走回正常轨道的那个女子。
她去陈锦记买了一匣脂粉,又买了些酸酸甜甜的吃食,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就像走亲戚一样,很随便地走进了皇宫。
皇宫侍卫虽然警惕,但哪里可能注意到二十三年蝉这样的人物,如今惊神阵也出了些问题,皇宫里的檐兽虽然有所反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娇小的少女提着一大堆东西,经过御花园来到宫殿群中。
皇后娘娘没有在御书房,也没有在正殿,而是在自已的寝宫里处理政务国事,她的神情有些疲惫,但眉宇间的神情还是那般坚毅。
正是凭借着这种气质,她才能在如此乱局里。在朝堂上大多数官员仍然保有敌意的情况下,让唐国在半天的时间内,便有了重新振作的感觉。
殿里的帘纱微动。
皇后搁笔于砚,看着殿外,沉声说道:“谁在藏头漏尾?”
在旁侍奉的太监宫女面面相觑。心想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娘娘是不是太过紧张疲累。从而产生了错觉?
便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道清稚而威严的声音。
清稚的声音,一般很难烕严,但这个声音做到了这一点。
“看来嫁给那个家伙之后,你过的不错,竟是不肯再修行一天,如果你稍微刻苦些,我走到御花园的时候,你便应该发现,而不用等到这时候。”
殿纱再动,余帘提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
被提的那堆东西一衬,她显得愈发娇小。
皇后娘娘微微蹙眉,说道:“你究竟是谁。”
余帘没有理她,把那些东西随意扔到地上,负手于后便走了过来。
一放一负手,极简单的两个动作,她身上的气息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行走间,竟走出了渊停岳峙的感觉,就像是一位大宗师。
皇后娘娘脸上的坚毅神情,变成惘然,然后忽然变得非常软弱,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还是那个怯怯的少女,声音微颤。
“是……老师吗?”
……
……
二十三年蝉在魔宗的时候收过几名弟子。那些弟子的年龄都比他大,其中有一位便是末代魔宗圣女,名叫夏天。
也就是如今的大唐皇后。
皇后直到今天才知道,老师竟然一直在书院后山,不由很是吃惊。
“陛下与书院关系极为亲密,他怎么没有对我说过?”
“除了老师和大师兄,还有君陌,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那个男人自然也不知道……说起来,你男人确实不错,嫁给他你没吃亏。”
“老师,就算吃亏又能怎么办?”
“如果吃亏,即便我不好出手,我也可以请夫子说话。”
“当年陛下娶我,最终得到书院同意,是不是您帮着说了话?”
“书院从来不管嫁娶之事,我不用说话,也不会反对你们的婚事。”
久别重逢的师徒说着话,皇后娘娘极为谦恭地在旁侍候着茶水与瓜果,只是余帘此时看上去就是个少女。画面显得有些怪异。
所以当唐小棠带着六皇子走进寝宫,看到这幕画面时,顿时被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