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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休息,但心里压着极重的石块,哪里能够休息,哪里能够睡得着觉?宁缺顺着朱雀大街向南门走去,感知着天地气息的细微变化,察看着沿途那些堵塞的区域,神情变得越来越疲惫。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
来到城墙前。他望向城头。
长安城墙高耸如崖壁,站在地面,很难看清最上面的画面。
他的眼力敏锐。远超普通人,所以他能够看到那个穿白棉裙的女子。
莫山山正在看着长安城冥思苦想。
就像先前的他一样。
宁缺默默说了声感谢。
“能识块垒,这小姑娘在阵法上的天赋确实远超过你。但老师既然把长安城交到你的手中,那么我想最终还是需要你自已来想明白这一切。”
一名小姑娘走到他身旁,抬头向城墙上望去。
小姑娘十二三岁,乌黑的双马尾在腰间摆荡,容颜清稚可人,语气却是宁静温婉成熟,说莫山山是小姑娘,竟不令人感到不谐。
她是当代魔宗宗主,有资格喊书痴是小姑娘。
“师姐。我真的想不出来什么办法了。”
宁缺说道。
余帘望向他,说道:“所以你已经开始做城破的计划。”
宁缺说道:“不虑胜,先虑败,这是我的习惯。”
余帘说道:“如果是正常时节,这种思想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眼下的局面是大唐必败,所以我们必须只考虑虑胜利。不考虑失败。”
宁缺没有听明白。
余帘说道:“我们只能考虑怎样获得胜利,而不能考虑怎么面对失败。”
“可是……如果失败是注定的,怎么能胜利?”
“那就在失败之前,先获得胜利。”
余帘说道:“一场战争最终的结局取决于很多方面,可能二师兄守不住青峡。可能镇北军被金帐击败,可能长安城会被攻破。但我们只要能在这些失败到来之前,取得某一方面的胜利,便能阻止这些失败的来临。”
宁缺明白了,说道:“最关键的胜利。”
“不错。”余帘说道:“在你看来,这场战争的结局会是什么?”
宁缺很清楚,战争之初大唐连遭重挫,双方实力之间的差距已经被拉大,就算青峡能守住,惊神阵能修复,依然很难改变最后的结局。
“大概还是会输。”他说道:“不过我相信,到了大唐亡国的那一天,世间也没有几个国家还能存在。”
“不错,这是世间所有人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各国的皇室还有那些将军们,虽然都很愚蠢,但想来不至于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余帘说道:“大唐和书院已经开始展现力量,到处都在死人,我相信月轮国朝阳城里很惨,燕国也把自已打废了,谁愿意与我大唐玉石俱焚?”
宁缺说道:“南晋皇帝听说因为丧子有些发狂。”
余帘说道:“如果那皇帝想把整个南晋都拖进疯狂的泥潭里,皇族还有那些将军,都会出来阻止他,因为没有发狂的人终究更多。”
“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灭唐的,只有西陵神殿。”她继续说道:“熊初墨已经废了,天谕和裁决青峡之战后必然重伤甚至可能死亡,神殿还有什么?”
宁缺若有所思。
“前些天,我和大师兄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怎样在必败里求得胜利,至少是暂时的胜利,谋求暂时的和平,直到我们想明白了这一点。”
余帘看着他,说道:“杀死观主,这场战争便可以结束。”
宁缺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推论是正确的,如果知守观观主被书院杀死,西陵神殿消耗惨重,对俗世诸国的影响力会变弱,那么还有哪个国家愿意与大唐一道毁灭?
更关键的是,如果观主死了,道门对剑阁和柳白便再也没有任何约束力。
然而问题在于……观主是夫子登天之后,这个世界上境界最高、最高深莫测的至强者,想要杀死他的难度与大唐打赢这场惨烈的战争,能有多大差别?
宁缺看着她说道:“师姐留守长安,不去青峡,就是因为此事?”
余帘说道:“我没有信心能击败他,因为观主比你以及世间绝大多数人想象的还要强大,甚至是超出想象的强大。”
宁缺知道大师兄此时正在以无距境与观主竞逐,在他印象里,观主就算强大,也很难配得上师姐的形容,不由有些不解。
余帘说道:“等到观主出手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宁缺说道:“我能做些什么?”
余帘说道:“修好这座城。”
宁缺至此终于完全明白了大师兄和三师姐的意思。
长安城破,就是失败。
长安城破前,书院能杀死知守观观主,便是胜利走在了前方。
当大师兄带着观主来到长安城的时候,他至少需要修好这座城的一部分。
——杀人的那一部分。
如果他不能做到这一点,这座城以后便再也不用修了。
这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抹夜色,也可能是深渊前的最后一步。
宁缺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沉重到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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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莫山山站在城墙边,被寒冷的秋风刺的脸颊有些微红。
她环抱着双臂,看着身前的万家灯火,忽然觉得明白了一些什么。
只是那道灵光乍现即隐,不知去了何处。
她细眉微蹙,继续看着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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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缺也在看着这座城。
他坐在雁鸣山上,看着湖对面。
湖对面的画面是长安城的一个片段。
他和桑桑的宅院也在那里,长时间无人居住,一片黑暗,凄冷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