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

作者:猫腻

    今天的咖啡馆就在议论与沉默之中交替转换,或是因为那颗死亡星球,或是因为令人震撼的新闻画面,或是因为这声感慨里提到的那个人,没有人说出那个名字,因为这对于联邦来说已经变成某种禁忌,在军方空间站上,即便是这些百慕大的商人也不敢去触碰。

    长时间的沉默后,有人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小意问道:“你们说,那个人现在到底在哪儿呢?已经两年多了,就没听说他在哪里出现过,难道真的死了?”

    “那种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掉。”丝绸走私商人表情严肃回答道:“有传言说在东林河西州某处矿坑边见过他。”

    身旁的同伴摇了摇头,不赞同说道:“那个人不可能还留在联邦,根据很多人的推测,他现在肯定就藏在咱们百慕大,以那个人的本事,只要离开宪章光辉,谁能把他找出来?”

    “可我上次来接货的时候,听几个战舰机修师闲聊的时候提到,旧月基地的地面部队,曾经看到那艘古怪的黑色飞船飞过卡琪峰顶,他们信誓旦旦肯定没有眼花。”

    “说起来,两年前帝国那边有一轮新爵位封赏,其中有个郡……”

    年轻的走私商人刚刚插了一句,便注意到四周的商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尴尬解释道:“我不是转移话题,只是在想这和那个人有没有关系。”

    “帝国倒是有可能,按照联邦的说法,他至少也是个帝国皇子,不过依照那个人过往的事例来看,他肯定不会接受什么爵位,而是又像当年那样悄悄藏在哪个星球的地底下水道中,等着什么时候局面不可收拾了,再出来搞风搞雨。”

    “如果那个人还在联邦就好了。”

    有人下意识里发出一声感慨,迎着周遭的目光,耸了耸肩,说道:“军神大人当年那么看好他,如果他现在和李封上校并肩而战,那位公主殿下肯定顶不住,墨花星球上再也没有人能挡住联邦部队的前进步伐。”

    “荒唐!”丝绸走私商人毫不犹豫嘲讽说道:“不要忘了,那位公主殿下极有可能是他亲姐姐!难道你指望他会为了联邦和自己的亲姐姐杀个你死我活?”

    刚才感慨的商人被荒唐二字刺的有些羞恼,红着脸重重一拍桌子:“哪里又荒唐了?难道你没有看过那封信?那个人自己都承认联邦是他的家乡,从骨子里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联邦人,墨花星球上死的那些士兵都是他曾经的战友或者是下属,我可不相信他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画面发生。”

    “骨子里是联邦人?”丝绸走私商人冷声说道:“那个人血管里流的就是帝国人的血,你奢想发生的画面,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用荒唐都不足以形容,完全应该说是荒谬,在我看来,联邦更应该担心的是哪一天他忽然出现在帝再部队里,指挥着帝国士兵攻进联邦!”

    咖啡馆里的气氛很奇妙或者说很微妙,没有一个人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但在场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彼此议论的那个人是谁,甚至本来极为平静的聊天气氛,也因为那个人而为之一变,商人们分成两派陷入激烈的争吵,完全忘了前方那三桌一直沉默的联邦军官。

    “不管你们这些愚民把他吹嘘的再厉害,如果那个家伙真敢带着帝国部队进攻联邦,不,只要他敢回到联邦,我想没有任何联邦人会放过他,而我自己绝对不介意用一颗子弹结束他那先天罪恶的生命。”

    右前方桌旁一名联邦军官站起身来,回头望着激烈争论的走私商人们,表情格外阴沉冷漠,薄唇间吐出的字句充满了轻蔑味道。

    听到这句话,百慕大走私商人们表情变得极不自然,谦卑地低头示意,然后坐回各自的椅中,自然不敢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

    然而咖啡馆并没有陷入循环式的死寂,桌椅推动的声音在左前方响起,又一名联邦军官站了起来,直到起身场间众人才发现原来此人竟是长的如此魁梧,军装被发达的肌肉撑的竟有些变形,配上那头剪的极短的头发,充满了一种强悍无言的味道。

    这名强壮军官缓缓转身,眯着眼睛看着先前那名联邦军官,忽然开口说道:“没有什么生命是天生罪恶的。”

    先前轻蔑冷酷发言的联邦军官年龄大概三十左右,肩章却表明已经是位少校,如此年青的少校,不是有大背景便是在前线战斗中立下无数战功,积累起来的自信才能支撑他那番评价,然而看着面前这位身材魁,梧的军官,他却无法保持冷漠的模样,啪的一声立正敬礼,眉眼间流露的情绪却是大不以为然。

    “就算你是中校,也不能随便质疑我下属的评语。”

    左前方那桌的另一名联邦中校站起身来,望着身材魁梧的对方冷漠说:“身为联邦军官,难道还要替一个帝国人打抱不平?”

    身材魁梧的联邦中校沉默片刻,说道:“新十七师,熊临泉。”

    听到这个名字,那名联邦中校表情骤然一肃,缓缓戴正军帽,下颌微仰,认真说道:“铁七师,慕容恪。

    新十七师,铁七师,熊临泉,慕容恪,这些自报家门的词语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剑,从相对而立的两名联邦中校眼眸中,唇齿间喷涌而出,将咖啡馆里的空气割裂的寒意森然,温度骤然数分。远处那些百慕大走私商人面面相觑,有些谨慎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准备离开。

    铁七师近卫营营长慕容恪平静说道:“我是来接新兵的,你知道师里战损太严重。”

    熊临泉系好颈间的风纪扣,冷漠说道:“同样,我们师的伤亡率不比你们师低。”

    本应该是悲伤黯然至少是低落的严重伤亡率,在这两个人的话语间,却透着股不容质疑的骄傲感,不是对同袍的离去麻木无感,而是这代表了各自的部队在墨花星球上打的多惨,多有力,正如军人真正的军功章,就是他们身上的伤疤那样。

    “刚才我副官说的话,熊中校有意见?”慕容恪盯着他的脸问道:“刚才我说替帝国人打抱不平,看来是错的,但我不明白,新十七师和你们七组出现了”个帝国人,莫非觉得很米彩?

    “如果那个家伙将来敢以帝国人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我会第一个开枪。就算是杀,也只能是我们杀,而且在此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尤其是这样一句很荒唐的话,难道你的副官还没断奶?”

    因为这句充满刻薄嘲弄味道的问话,桌椅推动之声纷乱大作,桌旁的联邦官兵霍然站起,各自警惕地盯着对方,下意识里握紧满是老茧的拳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