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是几天以后,我爸在例行的身体检查中发现肺部有个小黑点,之后确诊是肺癌早期。我爸很镇定,先把我叫过去,告诉我他的病情,让我去公司上班。然后召集公司全体高管开会,仔细交 待了工作,最后还把家里的事全安排妥了,才住院去。
医生说越早手术越好,所以手术就排在了三天后。我在公司和医院之间两头跑,突然一下子接手,有很多工作完全没把握。幸好我爸的状态还好,手把手的教我。
我忙得连轴转,每天一早又得去医院看我爸。我妈知道后给我打了个电话,在我印象里她就没跟我爸好好说过话,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婉转的提醒她不要去医院,因为王阿姨在那里。说实话这次王阿姨真的非常不错,每天几乎寸步不离,连小弟弟都交 给保姆带,她全心全意的守在医院照顾我爸。
一连几个晚上因为事情太多,我都直接睡在公司我爸办公室了,直到手术那天。手术做得很成功,医院说只要坚持后续治疗就没什么大碍。我爸在麻醉过后很快就醒了,还吵着要吃东西,王阿姨跟医生一起哄他,他目前还不能进食。我松了一口气,决定回家去好好睡一觉。
我在回家的路上接到李蓓的电话,这几天我累得东倒西歪的,自己也不开车了,用我爸的司机。所以坐在后座我都快打盹了,大概听出我声音挺乏的,李蓓很小心的问我:“你是不是在休息,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在路上呢。”我突然想要彻底的放松一下,于是跟她说,我马上就去酒店。
谁知她告诉我说,她已经把房间给退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回我租的房子了,”她有点支唔:“离市中心有点远……”
“没事,我过来接你。”
我问明白了地址,告诉司机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果然离市中心挺远的,好在还算好找。李蓓就在路口等我们,她穿了一条白裙子,在黄昏的暮色中像一朵荷花,亭亭玉立。
上了车后我问她:“怎么把房间给退了?”
她说:“又不知道要住多久……再说挺贵的,我就回来了。”
我觉得她比当初的时候谨慎很多,或许是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也学会了吃一堑长一智。我懒得去酒店开房间,直接把她带回亚运村的房子里。那里因为很少有女人去,所以有点乱,其实钟点工每天都会来做清洁,只是我不爱别人乱动我的东西,所以显得乱。
我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李蓓独自坐在窗台上。本来窗台上搁着一些碟,还堆着杂志、照片等等东西,她就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窗帘被她拉开了一半,夏日清晨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全身似乎都有一层绒绒的光圈。她身上套着我的一件衬衣,因为太长倒像超短裙,露出雪白而修长的腿。不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下巴就搁在膝盖上,很专注。她的睫毛在晨光中非常好看,我又想到了蛾子那绒绒的触须。
李蓓发现我已经醒了,所以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
她笑起来还真的挺像那个演电视的拾婕。
很长时间没睡得这么舒服,我一时懒得动弹,就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在那儿看着她。李蓓终于从窗台上跳下来,朝我走过来。她的腿又细又直,平常站着像只天鹅,可走起路来又像只猫。等她走到床 边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探身把她捞到床 上,她已经洗过澡了,身上有好闻的香气。我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趁机吻了吻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很小,又香又软像颗珠子,我把她的耳垂噙在嘴里。她身子哆嗦了一下,轻轻推了推我,说:“别闹啦,都快十点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去。”
不否认,早上听到这样软语温 香的话,实在令人心情大好。于是我说:“冰箱全是空的,打电话叫送餐吧。”
我们叫了生煎和粥来吃,我挺爱吃生煎的,李蓓也喜欢吃。一大盘生煎都没浪费。吃过早餐后李蓓说:“附近有超市没有?要不我去买点面皮,给你包点馄饨冻着,你平常要吃一煮就行了,省得你连早饭都叫外卖。”
我看了她一眼,她还穿着我那件衬衣,不过衬衣底下加了条我的休闲短裤,本来是及膝短裤,被她一穿都成七分裤了。因为衣服不合身,倒有点像小孩子似的稚气。她说这话的样子也显得很随意,我说:“别麻烦了,我还要上班,先送你回家吧。”
她听到这话愣了愣,也看了我一眼,她的瞳仁是真正的黑色,不像大部分人都是粽色。刚认识那会儿我还以为她戴了黑瞳,其实并没有。她就用漆黑的眼珠看着我,仿佛有点定定的。不过半秒钟她仿佛就回过神来,说:“噢……那咱们就走吧。”
我开车送她回家,在路上她提到她哥哥的生意又亏了,我心里觉得厌烦,于是问:“亏了多少?”
她有点怯怯的看了我一眼,低头说:“大概五六万块钱吧。”
我在心里冷笑,不过没吭声。我还以为这次她能沉住气,没想到她这么急不可耐。她也不说话了,我把车窗打开了,开始抽烟。
没等抽完两支烟就到了,她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我叫住她,从包里翻了张银行卡给她,然后说:“密码还是020202,你自己去取吧。别都给你哥了,他那生意靠不住。”
她眼圈有点发红,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把卡接过去,低声说:“谢谢。”
我松开刹车正打算走,她忽然急匆匆凑到车窗边,对我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三个字,她脸涨得通红,雪白细小的牙咬着下唇,嘴唇上却连一点血色都没有,白得几乎发青。
我已经觉得腻了,哪怕她再楚楚可怜,可她太不知道收敛贪心。我朝她笑了笑,换档启动了车子。她退到一边去,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一直站在那里,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见她了。
回到公司后仍旧有一堆事等着我,我爸出院还有一阵子,我忙得团 团 转。连我妈找我吃饭都得跟我秘书预约,我妈一见我就直心疼:“瘦了。”
我大口吃海胆饭,说:“没瘦,我刚在健身房称过,还胖了。”
我二姨笑着说:“我看秦朗没瘦,倒比原来精神了,真有做事业的样子了。”
我二姨在经贸大学里当教授,教俄罗斯文学,她总是连名带姓叫我名字,就像叫她的那些学生。她今天带了个研究生出来跟我们一块儿吃日本料理。那女生人特机灵,几个回合就把我二姨和我妈都哄得很高兴。我也很孝顺,乖乖的在我妈面前扮青年才俊,跟那女生谈了好一会儿中俄文化的共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