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

作者:假面的盛宴


    薛青柏叹了口气,扭头出去了。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薛青槐就和招儿出门了。

    两人赶着骡车围着附近几个村子跑了一圈儿,在太阳升起时进了湖阳镇。两人也没去南市,带着一车的菜,先去了一家酒楼。

    湖阳镇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着是附近十里八乡最大的镇,所以也是极为繁华和热闹的。大的酒楼有三个,‘仙客来’、‘留仙居’、‘醉仙楼’,至于小的酒肆、茶楼那就数不清了。

    招儿和薛青槐先去了仙客来。

    正是太阳初升之际,一般这个点儿酒楼里已经开始忙上了。虽是到了巳时才开门做生意,可做吃食的总是要提前做准备。

    例如仙客来的菜从来是最新鲜的,过了夜的都不要,所以每天清晨酒楼里的人便要亲自去市集上采买。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让卖菜的专门送,可一来买菜的农户也不是专门干这个,只是家里有多的吃不完担了出来卖。二来,庄户人家本就还要种地,只为了卖几文钱的菜,就来一趟镇上也不太划算。

    所以每天酒楼光采买就是一项大任务,也幸好市集上种类齐全,虽是繁琐,倒也能买齐全了。

    仙客来的大门还没开,但后门已经开了,送盐的、送米的、送各式调料以及送柴、送各式肉类的,络绎不绝就都来了。后门处专门守着两个伙计,一个专门负责点数记账,一个忙着称重,忙得不可开交。

    骡车停在后门处,招儿从骡车上跳了下来,走上前堆着笑道:“小哥,我想找一下你们专门负责采买的掌柜。”

    那伙计正因为重量和一个屠户模样的人纠缠不清,也是这伙计忙糊涂了,这一会儿来一个人打岔,本来称的是二十二斤七两,他偏偏记成了二十一斤七两。屠户让他再称,他就是不愿,也是东西太重,他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称重,而他的同伴方才引着送醋的进去了。

    “这明明就是称错了,你再称一下。”

    “方才不是你看着称的。”

    口里还在跟人说着,又来了个人还要找掌柜,伙计自然没有好口气:“你做什么的,上来就找我们掌柜。”

    招儿一点没恼,笑眯眯地道:“我带了些菜想卖,都是很新鲜,早上刚摘下的。”

    “不用了,我们的菜不需要送,每天都是在市集上买最新鲜的。”

    “小哥还是看一看再说吧,我家的菜很齐全。”

    “齐全?能有多齐全,都跟你说不要了,怎么还在这里纠缠。”其实伙计会如此拒绝,还有另外的原因,光买一样两样不够,还是要去一趟市集,还没得让所有人都折腾麻烦一趟。

    因为酒楼与其他地处不同,前堂是前堂,后厨是后厨,采买是采买。而采买回来的东西还要计数上账,像这些固定送各种物什的,路子都是熟的,东西送来,计个数,月底结账。

    可菜这东西就不同了,本就价廉,买一样菜可能就花几十文钱,怎么可能还有欠账之说。既然无欠账,就得人付钱,银钱不会经过下面人的手,而管采买的掌柜也不会一样一样折腾给人付钱。与其这么麻烦,不如直接去市集一趟折腾完。

    当然,这其中各种伙计是不会和招儿说的,不过招儿以前经常在市集上卖菜,曾也和这些做酒楼采买的套过近乎,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我和你们掌柜认识,是之前他说让我把菜送过来的。”

    一听这话,伙计拿疑惑的眼神瞅了她一眼,问:“那你等等吧,这菜不归我们管,过一会儿姚掌柜就来了。”

    招儿满脸带笑地点点头,就让开了位置,在旁边站下了。

    薛青槐从车上下来了,走到招儿身边,小声问:“招儿,你……”

    招儿忙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就站在那里等。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从后门处走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宝蓝色直裰,四十多岁的模样,手上还戴了个猫眼石的大戒指。一见此人,两个伙计便毕恭毕敬道:“掌柜。”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点了点头,就打算走了,哪知面前突然冲过来一个人。

    “姚掌柜好。”

    “你是——”

    “姚掌柜你忘记我啦?你买过我菜的,你不是跟我说觉得我菜新鲜,让我有菜了就给你送过来?”

    姚掌柜目露疑惑之色,他说过这种话?

    “就是那天,您说我卖的菜又新鲜又嫩生,让我下次有了给您留着,还说您是仙客来的人,难道您忘了?”

    见面前这少年郎有些委屈的模样,姚掌柜心想莫怕自己是真说过这种话。

    可能也是这少年郎听误会了,这种明天还有留着的话,他不知说了多少次,可很少会有人认真当回事,市集上的买卖就宛如那窑子里的妓/女,是不讲旧情的,都是先到先得,谁会留着不卖就为了等着卖给特定的人。

    他自己也从来没当回事,此时见真有人当回事了,他不免犹豫了一下,道:“你的菜呢,我看看,若是行,就都留下吧。”他想的是人家总归跑来一趟,反正自己是要去市集的,合适就先买点儿也成。

    “菜带来了呢,您来看。”招儿指着不远处的骡车。

    卖菜的还用上骡车了!这念头刚滑过,姚掌柜就被薛青槐从车上卸下来的一筐一筐的菜给惊呆了。

    然后方才那个在他眼里有点憨厚老实的少年郎,笑得异常灿烂,对他道:“您瞅瞅,我不敢说市集上没我家的菜新鲜,但绝对没我家多。当初您说了话,我就搁在心里了,园子里刚下来的新菜,我都摘了给您送来。你看这青椒、荠菜、芹菜、油菜,还有小白崧,多嫩啊。还有这香椿芽,都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还别说,真的挺嫩的。

    尤其过了一个冬天,又过了半个春寒料峭的春天,长时间眼里没点儿绿色,如今看到这一筐筐绿油油、嫩生生的菜,别提多欢喜了。每到冬春之际,春天的新菜还没下来之时,就是姚掌柜最头疼的时候,酒楼里卖得就是吃食,可光吃肉也不行,总得配点儿绿色的爽爽口啊。

    可没有,就算有,也很少。

    有时候姚掌柜都恨不得去跟那些乡下的泥腿子们说,有了新菜别光自己吃,拿来卖啊。可几乎没有几个乡下人能意识到这些,他们只会自家吃不完的才会拿出来卖。而他也意识不到这些,大抵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都习惯了。偶尔他也会说几句,可没人会听进耳里,久了他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