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

作者:假面的盛宴


    其实招儿也不算是说了谎,只是她隐瞒了性别,然后所谓的做工不过是收些菜卖做些荷包啥的。

    “陈叔……”

    陈老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好了,你不用再说,你一个姑娘家,也真是为难你。”

    招儿一脸诧异的样子,圆圆的眼睛瞪得很大。

    陈老板有些失笑道:“你那小夫君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他、他说了什么……”招儿结结巴巴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她知道小男人素来注重面子,心思也多,最是不喜在外人面前提她是他童养媳,还有薛家那些糟心事。

    “该说的都说了。”顿了下,陈老板问:“瞧你这吃惊样,难道这事还是什么秘密不成?”

    招儿笑得尴尬,支支吾吾:“倒也不是,只是他年纪小,然后咱村里人特讨厌,总有人拿我比他大,媳妇哄男人这种话笑话他。”

    同样一句话,听在不同人心里是不同的感触。

    陈老板是忍不住想笑,外面的薛庭儴却是心中五味杂全。

    所以她才总是姐啊姐的自称,所以在梦里他到了年纪,她却不想嫁给他。还是他罔顾她的意愿,硬是拿着父母之命强行娶了他。

    她其实是明白自己别扭的心态的,他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外人的言语,却心里偏偏在意,所以两人即使成了亲,也没办法做到举案齐眉。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依着他!顺着他!

    心绪翻腾之间,里面却是换了话题。

    “我方才听你说,你打算攒钱送他去清河学馆?”

    招儿点点头,见陈老板面有异色,她忍不住问道:“难道那个学馆不好?”

    “走的是投机取巧之路,不得长久。”

    招儿虽是听得不太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若是想帮他找个好书学院,我倒是有一处可推荐。只是……”陈老板突然叹了口气:“罢,跟你说你也不懂,此事以后再说吧。”

    招儿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之后见时候也不早了,两人打算回余庆村。

    因为那一大包衣裳实在太多,且带回去也招人眼,陈老板让招儿将东西暂放在他店中,反正这铺子后面还有几间空房,随便找个地方就放了。

    两人坐车回村,因为过了时间,只有牛车可以坐,所以两人便坐在牛车上一颠一颠的往回走。

    半道上,有一辆骡车迎面往这里驶来。

    赶车的是个男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再走近些就看清了他的相貌,只见他生得浓眉虎目,鼻梁高挺,英气非常。他袖子半挽在手肘之上,显得胳膊上肌肉虬结,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的。

    薛庭儴一眼过去就看见来人,当即瞳孔一缩。

    他看了旁边招儿一眼,见她半垂着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是来人还是看见他们了,眼睛一亮,扬声喊道:“招儿。”

    招儿看了过去,顿时笑了:“姜武哥,你这是上哪儿?”

    姜武勒紧缰绳,让骡车停下来。

    “我去镇上,你们这是回去?下车吧,我送你们。”

    招儿犹豫道:“你不是还要去镇上么?反正我们已经坐上车了,你还是自去忙吧。”

    “我哪有什么事忙的,就是去老李那儿看看,本来我爹说明天去的,顺道买些东西回去,这趟去不去都成。快下来吧,这车又慢又颠,还是我这车快。”姜武笑着跟招儿说,浑然没发觉牛车的主人脸都黑了。

    见此,招儿也没让牛车主人停车,就从上面跳了下来。往那边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忘记了人。

    她一面让牛车主人停车,一面对薛庭儴道:“快下来吧,咱们坐姜武哥的车回去。”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一看心情就很好。

    薛庭儴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他看了招儿一眼,才慢吞吞地从车上下来了。

    两人坐上骡车,姜武赶着车往余庆村跑去。

    “早知道今儿你要来县里,我就让你帮我把东西弄回来了。姜武哥我跟你说,我找了个买卖做,这买卖能赚大钱。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不如咱俩合伙,是时对半分钱?”

    姜武不是和招儿第一次做买卖了,认真说来招儿以前四处收菜弄到镇上卖,姜武给她帮了大忙。

    招儿一个人跑到别村能收多少菜,再说了她也没车,来来回回也不方便。但姜家有车,姜家祖上是猎户出身,凭着这独一份的手艺,姜家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平时姜家的男人也不种地,家中的二十多亩地都佃出去了,只靠收租子和家中男人打猎挣钱。可打猎也不是日日都去的,所以姜武不进山的时候很闲,于是便帮招儿收收菜什么的,说是两人对半分,但姜武每次都不愿要这钱。

    “不过我先跟你说好了,你若是不分钱的话,这买卖我就不找你做了。”

    可他从来没有做过如此清晰的梦,清晰得就好像真的一样。

    “狗儿,你说你咋这么犟呢?我的钱难道就不是你的钱,你说我挣钱到底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供你读书,让你扬眉吐气?”

    “你说你怎么这么犟呢!你说你这么犟,到底犟给谁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这样好多年了,改不掉!我也不打算改!”

    “你瞧瞧弘儿,他长得像不像你?”

    ……

    薛庭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摇着自己,睁开疲乏的眼,入目之间是昏暗的内室,胡三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甚至连帐子上的纹路都那么熟悉,他才知道他方才是在做梦。

    只是那个梦太清晰了,那空气中蕴含的高粱香,她倔强紧抿着嘴角的弧度,都让他身临其境。还有她被气哭的眼泪,晶莹剔透闪烁着七彩光芒,他想伸手去触摸,却被人摇醒了。

    “大人,该喝药了。”

    薛庭儴被撑起来喂药,他已病入膏肓,连喝药都得有人服侍,哪里还像那个位极人臣,纵横朝堂几十年的薛首辅。

    哦,不,他现在已经不是首辅了。

    他已上书乞骸骨,打算回乡养老,圣上也已经准了,可他却已无乡可归,无亲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