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做情人
憬里/文
2021/04/17
八月初。
颐安盛夏。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打湿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绵厚乌云将湛蓝天空遮了个彻底，天色骤然间变得灰暗，就连一丝阳光都透不出来。
“CUT，这条过了。”
盛柠高度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时猛然松懈下来，两只手撑作伞状举在头顶，匆匆跑进剧组临时搭建起的棚子里。
这雨势来的又急又猛，淋了没两分钟，盛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接过经纪人递来的干毛巾，她侧过脸擦拭湿淋淋的头发。
暴雨过后，乌云徐徐散开，露出遮挡已久的阳光。
她草草擦了几下，头发不再往下滴水之后，回到位置上等着下一场戏的开始。
结果这一等，就是大半个小时。
“去问问俞禾鹿那边怎么回事。”一杯茶喝尽，导演坐不住了，皱着眉问工作人员。
很快，工作人员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女主角俞禾鹿和她的经纪人。
“导演，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雨，禾鹿可能着凉了，刚才回到化妆间头痛不说，还呕了一回，虽然很抱歉，但是能不能麻烦您先拍其他人的戏份？”
俞禾鹿经纪人不住地朝导演道歉。
导演看了眼俞禾鹿，脸色确实不太好看，点了点头：“行，那接下来的戏份明天再拍吧。”
“导演，还是今天拍完吧。”俞禾鹿开口，声音柔柔弱弱，“我休息一会就行了，千万不要因为我耽误剧组的进度。”
末了，还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盛柠。
“……”
盛柠翻了个白眼。
这她要是都不懂，就不用在娱乐圈混了。
俞禾鹿接下来的戏份，依旧是与她的对手戏。
他们现在在荒郊野岭拍摄，两人都淋了雨，俞禾鹿那边备了衣服给她换；反倒是她，全身都湿透了，连杯热水都没有，经纪人找遍了剧组也只有一条毛巾，别说给她这么一拖会不会生病，不好受是肯定的。
更何况，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真难受到吐了，纯粹为的就是整她罢了。
毕竟她俩的恩怨不是一天半天，这次网剧的女主角也正是被俞禾鹿给换了的，完了还要发条通稿——
“演戏只看剧本，不看制作。”
导演经不住磨，最后还是答应了俞禾鹿的要求。
盛柠自然也没法离开，湿漉漉地坐在一旁，时刻等着“病好”的俞大小姐召唤她上去拍戏。
两三条片子过去，剧组开始给闲着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发放盒饭。
饭菜香飘至她鼻尖那一刻，盛柠所有的耐心都消失殆尽。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干脆跟导演请个假回家休息的时候，侧边的俞禾鹿突然压着嗓子惊呼了声。
“那个男的是谁？”
盛柠下意识也往她指着的方向望过去——
男人的身影被遮阳棚遮住，露出来的半截侧脸拢着细碎光点，在他利落分明的下颌线上晕染开来。
“那人是剧组请来客串的老师吗？长得好帅啊。”
“那位可是温家的大公子，谁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动他来客串？”
俞禾鹿不解：“温家大公子？很厉害吗？”
经纪人轻笑了声，向她解释道。
“前几年P牌跑车接连失控那件事记得吗？本来P牌是要问责国内的代理公司——也就是Pirates集团，当时所有人都以为Pirates会就此没落，结果他们迅速换了首席执行官，半个月不到就解决了这件事。”
“而当时解决事故的传奇人物，就是温时屹。”
确实。
盛柠若有所思地盯着台阶下的背影。
站在他面前，一米七几的导演像是矮了好几个头，腰杆都没能有平时揣着大喇叭骂人时那么直。
——就像她一样，除了在床上，无论什么时候面对他时，都会没来由地紧张。
“不过啊，这位温总出了名的不好对付，听说咱们导演算是跟温家沾上了点亲戚，想跟温总借几部豪车，磨了人家好久都没能拉到Pirates的赞助，只能跟人借个场地拍戏。”
“那陈姐你说，明天的慈善晚会他会不会出席？”
“有传闻说他这次会亲自出席，但Pirates连着两年都是由副总参加，温时屹来不来还真不一定。”
“嘘，别说了，他往这边来了。”
……
俞禾鹿和她经纪人的对话掺杂着傍晚骤起的微风，尽数落进盛柠耳里。
尤其是那句“他往这边来了”，仿佛被人用扩音器放大了无数倍，字字清晰地往脑子里钻。
似是有感应一般，盛柠下意识抬起头——
男人正巧经过她身侧，唇线抿得笔直，眉间夹着化不开的阴郁，很不耐烦地扯着领带，完全视她为空气。
一看就是在刚才的谈话中被人得罪了。
偏偏此刻还有不识眼色的人敢上去送人头。
待盛柠发现的时候，温时屹已经被人给叫住了。
刚才还面色红润对人指指点点的人现在恨不得自己是青春疼痛文学里纯情女主，裹着毛毯瑟瑟发抖：“温、温总……”
俞禾鹿刻意压低了声音，因此后续的对话盛柠一句都没能听见。
她也懒得动，就懒懒倚在花坛边上，眯着眼打量台阶下的两人，心里默默念着数。
温时屹这人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对除了工作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解决生活琐事向来以方便为前提。
按照他一贯的作风，像俞禾鹿这种耽误他挣钱的时间还有所图谋的女人，用不着五秒，他的耐心便会直接告罄。
毕竟这人冷血到，就连对着亲密了一年的她，眼中都漾不出丁点情意。
盛柠的唇角弯起一道幸灾乐祸的弧度。
五、四、三、二——
果然，最后一秒还没数完，就见温时屹径直转身离开。
连多余的表情都不屑施舍一个。
像极了每次从完事后独自下床去洗澡的冷血动物。
眼看着俞禾鹿惨白着脸往回走，盛柠一时之间没忍住，轻笑出声来。
平心而论，盛柠觉得自己这笑声并不大，不凑近她身边绝对听不到半分的程度。
结果俞禾鹿不知怎么就察觉到了，一改原本柔弱可怜的神色，冷笑着问：“你很得意？”
？
你才发现？
但戏还是要演到位。
于是盛柠手指指了下自己：“你在说我吗？”
“不然？”俞禾鹿的怒火在她漫不经心又无辜地话语里燃到了极点，“觉得我很好笑是吗？盛柠我告诉你，就凭你，这辈子都别想高攀上温时屹！”
只可惜，这时候的盛柠并没有心思回应她的挑衅。
因为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署名为W。
W：晚上过去吃饭。
盛柠倏地又笑了起来。
这一回的笑意直达眼底，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愉悦。
虽然明知道他并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盛柠还是回了个“好”。
信息发送出去、关掉对话框后，盛柠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语气轻快地回她。
“哪天你要是真追上了温时屹，我一定给你买条热搜庆祝。”
-
灿金落日跌跌撞撞摔进星夜怀里，灯火霓光霎时间将这座繁华的城市点亮。
盛柠今天的戏拍完时天早就黑透了，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她却连气都没来得及好好喘一口，马不停蹄地往超市跑。
买完食材后又急急赶回家洗菜做饭。
其实盛柠并不怎么会做饭。
她只会几样特定的菜式，都不算难，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全部做好。
这次也一样，她照着早就烂熟于心的菜谱做了几样菜，精心摆盘之后，才舒下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倒在沙发上玩手机。
没过多久，盛柠眼皮沉了。
她今天从早忙到晚，几乎一刻都没有休息过，哈欠刚打完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
家里空荡荡的，一如她睡着之前。
手机里也没有未接来电和新的讯息。
只有几条来自app的推送。
盛柠叹了口气，刚要将推送信息全清除掉时，她眼尖的捕捉到几个关键字。
——Pirates集团与麦盒娱乐合作项目今日揭开序幕，Pirates方主负责人温恺安与麦盒方负责人……
温恺安？
怎么不是温时屹？
该不会是项目被人偷了吧？
难怪。
项目到底是不是被偷了，盛柠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晚温时屹多半是不会过来了。
那桌上的菜就没必要留了。
盛柠环视了一圈餐桌，随手拿起上面的清水豆腐就准备去厨房倒了。
温时屹这人挑剔地很，第一次给他做饭的时候，盛柠给他做了一桌子菜，最终他只吃了几样——
也就是今晚盛柠做的这几道。
只不过人还没走出客厅，门铃就响了起来。
深夜寂静，突兀刺耳的声音将盛柠吓了一跳，脚被一旁的柜角绊了一下，痛感瞬间传上。神经末梢。
“……”
来不及查看脚踝的情况，她随手将豆腐往桌上一放便跑去开门。
门拉开，刺鼻的酒气铺天盖地而来。
盛柠不会喝酒，每每闻到这股味道都觉得齁得慌。
但一看见门外笔挺站着的男人时，她又半分酒气都闻不到了。
只不过他今天似乎不太对劲，隔着一道门，盯着她的目光却满是灼意。
可真要去探究的话，又看不出什么来。
盛柠来不及细想，在他逼仄的目光下打开了门。
还才听见一声门锁发出的响声，她骤然一阵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上墙。
刹那间，酒精也在她的唇内蔓延开。
明亮的客厅，喘息与气息交互之间，盛柠挣扎着偏了偏头：“你饿吗，要不要吃……”
话未说完，脑袋就被人强硬地掰了回来。
炙热的唇瓣似是无意又似是故意触碰着她的耳垂，他漫不经心地回——
“正在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