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海洋基层风云全集

作者:小桥老树



    1994年1月,岭西省。

    茂东市古名嘉州,是岭西省重镇,距离省会岭西市五十多公里,辖三区五县,总人口约七百万人。巴山县是其中一座普通县城,新乡镇则是巴山县最北边的偏远小镇。

    新乡镇牛背陀村,村小教师侯海洋在琅琅读书声中无语枯坐。昨夜,新乡学校副校长刘清德带着场镇地痞流氓刘老七等人,在牛背陀村小里大打出手。他以一敌五,将黑汉子刘清德等人打得人仰马翻.虽然大获全胜,他却一点都不兴奋,对前途充满迷茫。

    中午,新乡学校赵良勇、汪荣富、秋云、李酸酸等老师一起过来探望侯海洋。听罢事情经过,赵良勇等人神情激愤,皆破口大骂,先骂学校,又骂派出所,再骂镇政府。

    赵良勇劝道:“老赵,下午还有课,最好别喝酒。”

    因为“聚众看黄色录像”之事,侯海洋和赵海被踢出了新乡中心校。来到八阳村小以后,赵海天天借酒浇愁,脸颊越发瘦削,鹰钩鼻子显得又长又尖,活脱脱就是座山雕的相貌。他毫不在意地道:“无所谓,喝醉了讲醉书,反正那些学生笨头笨脑,根本听不懂。”他在新乡学校时没有酒瘾,被踢出中心校后却格外好酒,他自顾自喝了半瓶酒,等到其他老师离开时,他醉倒在牛背陀。

    离开时,秋云放慢脚步,落在最后,低声问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海洋在秋云面前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地讲了昨晚发生的事。事情经过与秋云的猜测基本一致,她倒吸一口凉气,道:“刘清德是人渣,活该被教训.但是他们人多势众,刘清德又是校领导,你要小心他打击报复。”

    昨天一场硬仗,让侯海洋发泄了到新乡以来的憋屈,道:“我估计刘清德已经被打服气了,若是不服,再打一次就是。”秋云原本想说:“打来打去没有任何意思,还是要想办法走出新乡。”话到嘴边,又忍住了,道:“你得小。刘清德报复,他和流氓地痞混在一起,不是善茬。”

    侯海洋下巴微扬,骄傲地道:“我不怕。”

    赵良勇等人走出了校门,李酸酸站在门口,道:“秋老师,我们走了,你们慢慢聊。”

    侯海洋看着秋云清澈的眼睛,低声道:“晚上,我等你。”

    秋云点了点头,加快脚步,追上了众老师。

    几位老师离去,牛背花小学除了学生的打闹声外,院内院外都能听到赵海的箫声。甚至到了下午上课时间,仍然郭声不断,绵久悠长。

    下午放学以后,侯海洋估计赵海要吃晚饭,特意到镇里买了花生、一瓶白酒和一把挂面。回到家时,赵海蓬头垢面坐在床上,双眼水肿,一副落魄相。

    “海洋,他们走了吗?”

    “中午就走了,下午都有课。”

    赵海习惯性地摸了摸鹰钩鼻子,骂道:·上个锤子课,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瓦上霜。我到镇里买瓶酒,晚上接着喝。’,

    “不用,我买了一瓶酒。”陪着喝酒是小事,只是赵海留在这里,秋云过来很不方便,想着两人在一起的缠绵,侯海洋欲火中烧,心痒难耐。

    上了厕所,赵海精神稍复,又坐到桌前,他犹如多年的老酒鬼一般,剥一粒花生,吃一口酒,很快,大半瓶酒下肚,眼睛开始蒙陇起来。侯海洋想着秋云晚上要过来约会,也就没有劝他,道:“我去做面,你慢慢喝。”他从厨房将鱼汤面端上桌子时,赵海趴在桌上,桌下吐得一塌糊涂,他胃里也没有多少菜,吐了一地白色花生浆。

    秋云走进院子,看见伏在桌上的赵海,皱着眉对侯海洋道:“赵老师还在,又喝醉了。”

    侯海洋无奈地道:“一瓶酒,他喝了大半。我给他煮面时,吐了一地。”

    从肚子里吐出来的酒,有一股浓浓的酸臭味,最是恶心不过。秋云爱干净,捂着鼻子,远远地站在一边。侯海洋半扶半拖,将赵海弄到侧房的床上,盖上自己在中师用过的被子。他出来又用柴灰敷在呕吐物上,把灰和呕吐物的混合物用扫帚扫到簸箕里,倒在围墙外小坑里,这才将呕吐现场处理干净。

    侯海洋穿着巴山中师发的运动衣,一米八的高个子在寒风中格外单薄。秋云看在眼中疼在心里,道:“天气冷,适当喝酒可以,你千万别像他那样滥酒。”

    侯海洋道:“我不会像赵海这样消沉,经不过失败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从中心校被踢到村小,就是从一个垃圾堆到了另一个垃圾堆,没有必要如丧考批。”

    秋云认真地道:“下午我想了许久,到不到牛背陀小学是我的自由,以后我要大大方方地来,其他老师有什么不好的说法,我不在乎。”

    侯海洋顿时被一股甜蜜所包围,他上前抱住秋云,亲了亲如脂似玉般的脸颊,道:“这自然是我的愿望。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新乡老师普遍懦弱,所以刘清德这种败类校长才敢如此猖狂。经过昨天之事,他应该吸取了教训。”

    秋云用脸颊蹭了蹭侯海洋的脸,道:“当村小教师没有前途,凭你的能力,在村小浪费人才,一定要想办法考大学,用知识来改变命运。”这是秋云的真心话。她从小生活在茂东,茂东在全国没有名气,可是毕竟是管着三区五县的地级城市,与新乡相比自然是很大的城市.她连茂东都看不上,更别说巴山县之下的新乡镇,她是真心希望侯海洋能走出新乡。

    “今年无论如何也得考一次大学,若是不成功,明年继续拼。”

    侯海洋最近一直在狠命苦读高中教材,政治、历史、地理、语文甚至英语,他都不是太担心,最困难的是数学。他考上中师以后就没有再学数学,现在就是初中数学的底子,要在半年内自学完高中数学教材,接受高考洗礼,困难重重,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自信心很强,也有一股拼劲,并做好了考两次的准备。

    但是此时此刻,侯海洋不愿意谈过于沉重的话题,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身体里积累的荷尔蒙问题,其次才是前途和命运问题。他指了指放在二楼的大桶,道:。昨天这个桶立下汗马功劳,他们几人想冲上二楼,彼从天而降的大水浇成落汤鸡,零下的气温,衣服被淋湿,这味道应该不好受。

    秋云想象着刘清德的狼狈样子,扑味笑了起来,道:“你胆大包天,真是个坏小子。”想到昨夜的惊险,她心有余悸.拉着侯海洋的手臂:“你这样做太危险,下次别逞英雄了,真正的社会精英不会逞匹夫之勇。”

    最后一句话让侯海洋略显尴尬。秋云马上想到自己面对的只是十九岁的青年,而不是父亲那样见多识广的老警察,刚才的话重了,于是委婉地道:“青年人没有血勇也必然一事无成。今天,要祝你生日快乐.’

    “你用什么来祝我生日快乐?”侯海洋眼睛瞅着秋云,这个来自茂东的城市女子穿着一件带绒毛的短大衣,如花儿一般,他有一种将其抱在怀里的强烈冲动。

    秋云明白眼前男人眼神中的意思,脸微红,道:“有我的心意就行了。”-

    侯海洋指了指楼上的大桶,道:“我去烧水。”

    秋云脸上露出调皮又羞涩的笑容.道:“今天身体不太方便,不洗澡了。头发乱得很,洗个头就行了。”

    家有姐姐,侯海洋知道不太方便的意思,这让他很是遗憾。他烧好热水,提到简易的浴室,站在门口喊:“快点来洗,等会儿水冷了。,

    秋云脱下带绒毛的外套,来到浴室。在她的指令下,侯海洋如百年润发中的周润发,手里拿着一个大杯子,准备为心爱的女人冲洗头发。

    秋云弯着腰,一头秀发披散开。她将小袋子的洗发液抹在头上,抹了一会儿,头上便全是泡泡。她侧着头,道:“可以冲水了。”

    此情此景,让侯海洋感到特别温馨。

    “呕、呕”的呕吐声音从屋外传来,清晰而突兀,破坏了甜蜜的气氛。侯海洋给秋云冲洗完头发,出了浴室。

    赵海站在门前,吐了一地,眼泪和鼻涕齐流,呕吐完,来到侯海洋房间,泪眼蒙陇中见到了侯海洋和美若天仙的秋云。他抚着腹部、道:“蛮子,再帮我下碗面条。”

    侯海洋只得苦笑,他仍然以鱼汤为底料,下了一碗面,端上桌后,劝道:“老赵,以后少喝点。”

    赵海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望着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的面、挑了两根进嘴,喝了口汤,道:“以后不喝了,头像是炸开一般。”新乡小酒厂自酿的高粱酒,度数在六十左右,醉酒以后,额头往往如装了炸药。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打量着侯海洋和坐在身旁的秋云。

    秋云是有主见的女子,打定主意不再遮掩两人关系以后,便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见到有一滴面汤落到侯海洋胸前,她拿着纸巾,自然而然伸手去擦了擦。

    秋云来到新乡,如一块石头落在沉静多年的一湖死水中,激起无数涟漪,众多男人都是眼前一亮,刘清德、赵海以及镇政府的一些男人都在暗自打主意。没有料到,一朵鲜花居然就插在最年轻的牛粪上。失意中赵海见到两人的亲昵动作,胸口犹如被闷拳打中,说不出的酸楚和压抑。胡乱吃了几口面条,就向侯海洋和秋云告辞。行走在田间小道,赵海阴沉着脸,骂道:“这一对狗男女!

    赵海口中的那一对狗男女将校门锁上,开始读书。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秋云轻轻打掉伸过来的手,道:“专心复习,数学得多做习题,否则理解不透。”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深情相拥的红晕,此时虎着脸扮演老师和监工。“

    到了八点,秋云仍然要走。新乡的民风民俗颇为保守,来牛背陀小学谈情说爱,不违法也不违俗,如果留居于牛背陀小学则大违当地保守乡俗。侯海洋没有强留秋云,离去前的亲热则更加猛烈。

    走出校门,侯海洋拿了两个必备工具,一个是长柄手电筒,另一个是铁锹。这与以前相较有所不同,以前是侯海洋一只手拿手电筒,一只手牵秋云,如今秋云拿手电筒,侯海洋一只手拥着小蛮腰,另一手提着铁锹。

    “你拿铁锹,怕刘老七报复?”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侯海洋一个人在牛背陀小学大战校领导刘清德带来的四个地痞流氓,他在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却相当重视,提着铁锹就是防止被人报复。为了不给秋云造成压力,他转移话题道:“放寒假后,赵海和好几个老师都不目家,留在学校盆容节,你留在学核吗?”

    秋云朝健壮的肩肠称了攀,道:·我肯定要回家。”

    侯海洋怀着强烈的好奇心,问了一个曾经问过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你从岭西师范大学毕业,不应该分到新乡!”

    两人到了这种关系,秋云也就不介意谈家里的事,道:“这事说来话长,我父亲是在职警察,被人诬陷,现在还在停职审查,市纪委和检察院先后介人,但是一直没有结论,有接近两年的时间,弄得我爸爸生不如死。”

    她语气坚定地道:“我爸是正直的人,总有水落石出的这一天。由于这事,我不愿意回茂东,特别是不愿意遇到以前的熟人,越熟悉越不愿意见面。这些人都是势利眼,以前很亲切的人突然对你翻白眼,这种感觉太让人伤心。因此毕业时选了一个最偏僻的绝对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专心致志复习考研。我以为远离城市就找到了桃花源,现在看来还是太单纯,这个世界没有净土,只要有人的地方都有黑暗,有江湖,有争斗。”

    侯海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是一直纳闷,你怎么会分到新乡这个鬼地方!”

    秋云打断了侯海洋的话,道:。你是茂东市的三好生,为什么会分到新乡,以前你讲得不全面,你再详细讲一讲,我帮你分析。”

    侯海洋只能苦笑,道:“阴差阳错,命中注定。”

    听完侯海洋的分配遭遇,秋云道:“我同意你自己的判断,分配的转折点就在教育局长彭家振身上,否则你没有任何理由分到新乡。他在巴山教育局执政,你的所有努力都无效,想有所发展,要么调离教育系统,要么考大学,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侯海洋苦着脸,道:“彭家振已经成了彭局长,他这人心胸狭小,我爸在很多年前得罪了他,他至今还记着仇。有他在巴山,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秋云用坚决的态度道:“那就必须考大学,离开这个地方,你应该坚定这个信念。在这个时代,不读大学,人生会有缺失。”

    有美女相陪,根据相对论的原理,从牛背陀到新乡学校的路变得格外近,两人一边聊,一边走,侯海洋感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没有走几分钟就结束了。很决就来到新乡学校的青石梯子,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自从与秋云有了实质性进展,侯海洋在牛背花的生活就变得色彩斑斓,旧子不再难过。转眼到了星期六,他从教室背后的暗河里捕了三十条尖头鱼,这一次胶桶、鱼和水足有一百多斤。他带着货物先坐客车进县城,又坐三轮车来到霸道鱼庄,这一番折腾,把侯海洋累得够呛。

    尖头鱼是巴河特产,身体修长,游动姿态优美,性喜冷,很稀少。侯海洋因为“聚众看黄色录像”被发配到村小以后,意外地在学校后面迷宫一样的溶洞里发现一条暗河,暗河里涌动着大量尖头鱼。暗河水质好,河水里的尖头鱼呈淡青色,是巴山境内品质最高的尖头鱼。

    淡青色尖头鱼被拉到厨房,厨师长老傅爱不释手,将尖头鱼直接倒进新做的水缸,水缸外面写着“新乡尖头鱼”五个大字。侯海洋散了一支烟给老傅,道:“傅老师,为了收这些鱼,我是脚板跑到脚背上,沿河的收购点都去了。你说我的鱼如何?”老傅接过烟,放在鼻尖闻了闻,打燃火,美美地吸了一口,道:“你还有本事,在大冬天能收到尖头鱼。

    如今最高档的客人都点名要吃新乡尖头鱼,你娃要发财了。”侯海洋拍了一句马屁:“鱼好,更得傅师傅手艺好。”

    拿着老傅开的条子,侯海洋到柜台上兑钱。

    柜台后坐着杜强的小姨子,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条子,数了九百三十八块钱。

    侯海洋在中师毕业后分到新乡学校工作,每月工资刚过一百,新乡镇经济困难,镇干部和教师的工资都被拖欠了好几个月,他上班半年也不过拿到四百块钱。将沉甸甸的票子拿到手里,侯海洋觉得特别踏实,也就没有计较对方的态度,微笑着道:“李姐,我再送一次,学校就要放寒假了。过了大年,我才开始继续送鱼。”说完,潇洒地离开了柜台。

    李姐愣了半天,这才明白侯海洋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跑到厨房里,道:“老傅,那个侯……新乡的侯老师送来的鱼质量还可以吧?”

    老傅素来不喜这位前台,翻了个白眼,道:“高局长如今只吃新乡尖头鱼,你说质量好不好。”

    李姐道:“刚才那个侯—”

    老傅道:“侯海洋。”

    李姐道:“对对,就是侯海洋,他给我说,下个星期再送一次,学校就要放寒假。”

    老傅提高声音道:“要得个狗屁,春节期间最赚钱,少不得新乡尖头鱼,:你赶紧给杜老板打电话,想点办法,要么派人亲自到新乡去收,要嘛给侯海洋涨钱。”

    巴山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杜强接到小姨子的电话以后,马上与老婆李小波商量:“上个星期,我找鱼贩子悄悄到新乡去收鱼,只收到两条尖头鱼,大家都搞不懂侯海洋收鱼的渠道。”

    李小波是当过知青的供销社干部,走南闯北,比当前台的妹妹精明得太多,道:“这是侯海洋的独门绝技,若是大家都搞懂了其中诀窍,他就赚不到钱了。我觉得在春节期间可以考虑加钱,但是加钱的幅度不要太大,名义上是春节的补贴。”她突然灵机一动,道:“你们局里每年要收不少摩托车,你给侯海洋弄一辆摩托车,既可以收买人心,又可以名正言顺不提价。”

    对于公安局办公室主任来说,弄一辆无主摩托车不是难事,杜强道:“还是老婆聪明。明天我开车到新乡去一趟,担水要到井边,亲自去实地考察。”

    夫妻俩商量好以后,杜强打了侯海洋的传呼。

    卖鱼以后,侯海洋照例与巴山中师的同学付红兵在一起.付红兵中师毕业以后分到城郊小学,去年县公安局面向社会招录干,他考上了公安,目前在城郊派出所工作。

    两人来到新落成的工人体育馆灯光球场。敢到灯光球场打篮球的人都是县城里公认的高手,大都相互认识,十来个人分为三个队,打半场。每局十二个球,输队下场休息,赢队继续留在球场上。付红兵和另外两个公安再加上侯海洋组成一个队,他们这个队的特点就是牛高马大,完全控制了篮板,在半场比赛中占据了绝对的空中优势。接连赢了八场,体力透支以后,才输掉一场比赛。

    休息时,侯海洋听到了传呼机响。

    晚上故意在霸道鱼庄留下话,就是为了杜主任的这个传呼,此时,传呼果然如约而至,而且传呼机上显示出来霸道鱼庄连续打了三个传呼。

    “杜主任,你好。”侯海洋随即到外面的公用电话亭回电话。

    “小侯,你还在巴山吗?明天我到新乡去钓鱼。平时文山会海,终于捞到一个星期天可以自由安排,你过来陪我?”

    杜强在电话里没有提涨价的事,让侯海洋略为失望,他随即反应过来,杜强到新乡就是为了查看尖头鱼的虚实。他的尖头鱼是来自于暗河,暗河如迷宫一般,杜主任自然难以查出来源。他胸有成竹地道:“欢迎杜主任到新乡,我还在县城里,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杜强道:“明天早上九点,在招待所门口,我开了一辆警用皮卡车。”

    侯海洋用平静的声音道:“好的,我在县招待所门口等你。”

    杜强听到侯海洋的声音并不是太热情,试探着道:“春节我要一百斤鱼,没有问题吧?”

    侯海洋回答得很含糊:“一百斤鱼,有点困难,我只能说尽量。”

    一百斤鱼按现价都是一千多元,对于多数工薪阶层来说都是一笔巨款。如果适当涨价则更加可观。挂掉电话,侯海洋暗道:“新乡尖头鱼现在成了高档野生鱼的代表,适当涨价在情理之中,杜强是办公室主任,应该能想到这一点。”

    打完篮球,侯海洋特意请付红兵吃大排档。两人关系最铁,谁有钱就请客,大家都不客气。

    吃饭时,付红兵为了不揭侯海洋的伤疤,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师范学校的人和事。可是几杯白酒下肚,他仍然禁不住谈起往事:。你和吕明太般配,就是毁在了毕业分配,中师的毕业分配太缺乏人性厂。

    从毕业到现在,不过半年时间,侯海洋总是感觉巴山中师校润既遥远又模糊,提及初恋女友吕明,他仍然感到疼痛,但是有了秋云以、后,疼痛就由火烧铁烙般撕心裂肺变成了隐隐的针刺感。

    一瓶白酒下肚以后,在酒精作用下,付红兵唉声叹气地谈起自家事:“我的中师时代没有意思,搞了三年单相思,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陆红应该对我有意思,就是若即若离,有时好得很,有时就像是陌生人。女人心,海底针。”

    半年时间内,侯海洋如坐过山车一般经历了两场爱情,一场刚开始就结束,另一场正如鲜花般灿烂。他觉得付红兵的单相思很是小儿科,举着酒杯,故作老练地道:“斧头,有一句时髦话叫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我觉得爱情对于现在的我们是奢侈品,有了前途,面包会有,爱情也会有。”他说得潇洒,心里突然忐忑起来,暗道:“我和秋云会有结果吗?她很快就要参加研究生考试,若是她考上了研究生,我仍然在新乡,爱情还会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