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齐攸朗和柳柳的视线,孟童松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头,脸上的红晕却又是扩大了几分,这会儿即便是侧着头,却依旧能看见他的耳朵连着颈子都是红个通透。
柳柳低了头吃吃地笑,被齐攸朗又是暗地里拧了一把,示意她收敛着点儿,那丫头才是堪堪忍住笑意,附在齐攸朗的耳边道,“爷,这人还挺有趣呢。”
夏未婵犹自懵懂不知,没明白这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里带着微微的好奇,感觉到齐攸朗的注视,却也只是恬静地一笑,便收回探寻的目光,垂下了眼睑。齐攸朗的视线,却是再怎么也移不开一般。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只是反复唏嘘,原来一个女子的笑容可以这样的清澈而明媚,只那一展颜,便连周遭的空气都好似一下子甘甜了许多。
官道上路毕竟还是好走些,太阳还没下山,远远的,便已经瞧见柳柳心念不已的烤鸭楼,招揽生意的小旗子迎风挥舞着,似是对着车里的人频频招手,闹得柳柳只恨不得能长了翅膀飞过去一般。车才是停下,还没稳住,齐攸朗一手没捞着,那丫头便已经跳下车,嚷嚷道,“爷,奴婢先进去定个位子。”说完那小巧的身子就钻进了酒楼之中。
齐攸朗对着那背影无奈地笑笑,这才下了车,站在车外,伸出一只手,等着扶夏未婵下车,那葱白的柔荑交到手中,齐攸朗的心便是一颤,柔嫩而沁凉的手指,指尖轻轻地点在他的掌心,仿若在心尖上微微一拂,那原本虚握着的手,不知怎么就用了力度,狠狠地把夏未婵的手捉在手心。
夏未婵却是丝毫没有觉出齐攸朗的失态,任由他握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酒楼和来来往往的人们。此地是方圆百里,唯一往来中转的地方,形形色色打扮的人在身边经过,更不乏奇装异服的异族之人。夏未婵显然是从未见过,一时有些目不暇接。
齐攸朗失神于牵手的佳人,夏未婵流连于过往的人群,堵在车门外,却是没意识到排在后边正等着下车的孟童松。
孟童松弯腰在车门口等了半晌,眼前的二人却似乎没有移开的意思,让他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开头道,“婵儿,该吃饭了。”
这一声话才是惊醒了那俩人,齐攸朗倏地便收回了握住夏未婵的手,面上虽还是淡淡地笑着,心里却已是窘意泛滥,几乎不敢再去看夏未婵。尤其是那一只手,背在了身后,轻轻握住,仿佛握住心口的一个秘密,不忍放开,又似乎想留住掌心里的温度,拘谨间,连手臂都是有些微微的僵硬。
孟童松和夏未婵倒是丝毫没有察觉出齐攸朗的失态,夏未婵只是赶紧移开身子,不好意思地对孟童松笑笑道,“师兄是饿了吧?”
“是。”孟童松一点头,便跳下车,负手走在了最前边。
“爷,夏姑娘、孟公子,这里有座。”柳柳的身子从二楼处探出大半,用力地朝着他们挥手。齐攸朗见了,一皱眉冲着柳柳道,“知道了,快回去,留神跌下来。”那丫头一听,吐了吐舌头,便赶紧着缩回了身子。
不过孟童松有了柳柳的指引,倒是也不用再等齐攸朗,直接便朝着楼梯走去。夏未婵或许是觉出师兄微微有些失礼,不禁歉意地对齐攸朗道,“齐公子,不好意思,师兄肚子一饿,就是这样,不太爱理人。”
齐攸朗不在意地摇头微笑,只说,“夏姑娘未免太多礼了。”心里却暗暗发笑笑,这孟童松若是因为饿了肚子才不爱说话的话,那显然就是很少吃饱过,因为齐攸朗认识的孟童松,从来就不是个爱理人的主。
饭菜上桌,原本还有个柳柳这个丫头能说些话,活跃着点气氛,这会儿她见了烤鸭,心里也就忘了其他,她跟孟童松二人只顾大快朵颐,夏未婵则是斯斯文文地边吃,边眼光依旧四处逡巡,齐攸朗一人也活跃不起什么气氛,一餐饭吃的格外的沉闷,但是同行的四人里,其余三人却是显然却十分满意。
酒足饭饱,柳柳捧着溜圆的肚子,这才擦擦满是油光的嘴,打开了话匣子。赞不绝口道,“怎么样夏姑娘、孟公子,这里的饭菜可口吧?别说是这荒山野岭的,即便是京中,也没有几家的菜品能跟这家媲美呢。”
夏未婵听了含笑点头,孟童松却是一边打了个饱嗝,一边淡淡道,“烤鸭的确是不错,其余的,倒还不如我家婵儿烹得可口。”
“呦,夏姑娘还会烹饪啊?烹得有多好?”柳柳当下里好奇了起来,她虽然自小就是个丫鬟婢女,可是也不过是贴身伺候着齐攸朗,其余的女红、烹饪从来一窍不通。这夏未婵虽然是寄人篱下,但总也是个小姐的身份,却还会烹饪,却让柳柳大为惊讶。
在柳柳心目中,厨子不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就是人老珠黄的婆子,至少在誉国公府里便是如此。如今孟童松既然说夏未婵的手艺比这里的厨子还好,显然也不会有假,那个闷葫芦似的男人,怎么能瞧着也不是个说大话的主。柳柳向来心里存不住话,脱口问出后,那好奇的大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夏未婵,等她的回话,让夏未婵面上不禁泛起一层红晕。
齐攸朗虽觉得夏未婵这难得娇羞的一面,极是动人,却也不舍她尴尬,赶紧是拉了柳柳圆场道,“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就只会吃?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孟公子说夏姑娘烹得比这酒楼还好吃呢?”柳柳还是好奇,依旧挑着眉头去看夏未婵。
夏未婵咬唇一笑,只好接道,“只是师兄吃惯了我烹的味道而已,哪里有他说的这么好。不过我在霍府多年,父亲既然不许我给霍家添麻烦,这些小事自然就是一直自己做,久了,也许还有一两样拿得出手,若是好吃,哪里及得上这家酒楼的十之一二呢。”夏未婵言语谦逊地解释道。
孟童松却是头也不抬,固执地说,“就是好。”
夏未婵好笑地看了孟童松一眼,嗔道,“师兄,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齐攸朗此时心里让他们说的一动,也是生出些向往,不由自主地开口道,“那不知在下可有这口福,哪日尝尝夏姑娘的手艺。”
夏未婵听闻这话,却是答得极为痛快,“齐公子若是不嫌弃未婵手艺粗陋,等到回去的时候,定然亲自为齐公子张罗一桌酒菜,也算是谢谢齐公子对咱们的照顾。”
齐攸朗听了夏未婵的允诺,心里顿时就是一甜,想起刚才握住的那双娇嫩的小手,有一日可以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不由自主地便是生出一种幸福之感,好一会儿面上都挂着一种犹不自知的傻笑,只不过其余的几位俱不是心思细腻之人,一时也无人觉察。
几人吃完饭结过账下楼,柳柳大约是吃得高兴,这会儿显得格外的兴奋。而且平日里跟齐攸朗出来,也鲜少能有个女伴,每次若是有女子在跟前也都是为楚翰天挑选的宫妃,柳柳跟她们并太亲近得起来。这夏未婵的性子虽是清淡了些,人却也是随和、柔顺,让柳柳打心里喜欢,一路上闲聊熟起来之后,这会儿已经是熟稔地牵了夏未婵的手,好似姐妹般亲昵。
柳柳拉着夏未婵,边走边念着,“夏姑娘,这会儿天还早,反正回去客栈也是歇着,要是走半里路出去,有个夜市,卖许多有趣的东西呢,咱们跟爷说,不如去逛逛可好?”
夏未婵听了,脸上也是现出兴奋的样子,一个劲儿地点头,这下柳柳更是高兴,立即就扭头跟齐攸朗说道,“爷,夏姑娘想去夜市呢。”
齐攸朗早就听见柳柳在夏未婵耳边的撺掇,知道是她更想去,不过这会儿却也不点破,只是好脾气地点头说,“好,若是瞧上什么,爷买给你。”
柳柳听了这话,几乎是要撒了欢,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的小丫头,对夜市里的小玩意最是稀罕,得了这样的信,几乎都有些等不得,拉着夏未婵差点便是小步跑了起来。
齐攸朗打发了车夫先去跟前的客栈去订房间,才是赶紧跟上柳柳和夏未婵。走到近前才看见此时两个姑娘跟前,却是站了几个一身华服的男子,摇摆着折扇,满面笑容的好似在搭讪。
“姑娘们怎么独自在此处行走?岂不是太过冷清,不如在下陪着你们逛逛?”油腔滑调的声音让齐攸朗眉头一皱,紧走了两步就到了跟前。
“不劳这位兄台了,这两位姑娘是在下的家人,刚才只是有事落开了几步,还多谢兄台好心。”齐攸朗客气道。倒是并非怕事,只是这些年在外边行走的时间久了,早就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理。如今这几个小子也不过是言语唐突,虽然他心里有火,却也只道打发了就是,犯不上太过计较。
那说话的一行四五个人,显然并没把齐攸朗放在眼里,不太在意地打量了下齐攸朗,却是满不在乎地笑笑,伸手就要去拉夏未婵的手臂,嘴里轻佻道,“那咱们也不妨就个伴,也能热闹些。”
齐攸朗下意识地便是一步迈过去挡在夏未婵身前,只是不想后边跟来孟童松动作却是更快,身形一晃,齐攸朗都没反应过来出了何事,就见那说话的男子,脸上血红的一个掌印,下巴显然是已经脱了臼,一脸惊恐捂着腮帮子哼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