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风月

作者:西子情

    屋内一时分外地安静,无人出声。

    谢芳华不知道这孙太医有多少斤两本事,但是他能给皇上、皇后看诊,多年屹立太医院首席太医的位置,自然不是个只知肤浅药理的赤脚医生。

    把脉片刻,孙太医本来扭曲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眉峰也紧紧地揪起。

    秦铮靠着椅背懒洋洋地坐着,缓缓地喝着茶,好看的眉眼虽然将孙太医的表情看在眼里,但面色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李沐清还从来不曾见过孙太医如此表情,盯着看了片刻,看向一旁的秦铮和燕亭。

    燕亭盯着谢芳华猛瞧,左瞧右瞧,无论如何也瞧不出这个哑巴女人除了身段玲珑外有什么特别之处。若说身段玲珑是优点的话,那么在这南秦京城一抓一大把。

    许久,孙太医抬眼看谢芳华,对她提出要求,“姑娘,劳烦换一只手。”

    谢芳华换了一只手递给孙太医。

    孙太医有了早先秦铮那番举动,自动地拿过帕子给她盖在手腕上。

    谢芳华看着放在她手腕上的帕子,想起了早先被秦铮强迫留下的那块帕子。秦铮的帕子每一块都绣了一支枯梅,针法极其细腻,边角处绣了个精致的“铮”字梅花篆,独一无二。

    也许是她盯着这块帕子太入神,秦铮看着她开口解释,“每一个月我娘都会给我绣一块帕子,非她绣的帕子我不用。”

    谢芳华心神一凛,顿时收敛思绪,她在秦铮面前走神,简直是找死!

    燕亭闻言扭过头,盯着秦铮,“秦铮兄,是不是没去成漠北,你心里一直不顺畅?”

    “像吗?”秦铮挑眉。

    “像!”燕亭点头。

    “那就算是吧!”秦铮不置可否。

    这叫什么话!燕亭撇撇嘴,端起茶喝了一口,有些不耐烦地对孙太医道,“你诊了半天了,到底诊出什么名堂没有?”

    孙太医手一颤,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摇摇头。

    “难道她的病情如此厉害让你都觉得棘手?”李清沐此时也认真地打量谢芳华。他的家世虽然不如英亲王府、忠勇侯府、永康侯府世代勋贵,但是家中从曾祖父到父亲也是三代为官。尤其如今他爹是右丞相李延。右相比左相尊贵,百官之首。他自幼读书,人也聪明。

    孙太医摇摇头,又点点头,继续换了手给谢芳华诊脉。

    秦铮难得有耐心,一直喝着茶不催促孙太医。他不催促,燕亭和李清沐只能跟着他等。

    孙太医换手把脉片刻,又换回手继续把脉,神色越来越沉重端凝。如此反复,大约过了三盏茶,他才罢手,但罢手后久久不语。

    谢芳华得了解放,瞅了孙太医一眼,将帕子叠起来,递给秦铮。

    秦铮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摆手,“赏你了!”

    谢芳华手一顿,盯着他,他不看她,而是看向孙太医,她等了片刻,扫到燕亭和李沐清看过来的视线,只能将帕子收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位姑娘的脉象甚是奇特,老夫行医半生,从未见过这样的脉象。”孙太医沉默许久,才斟酌地开口,“我们寻常人奇经八脉均是正向游走,而这位姑娘的脉络却是倒行逆施,偏偏还极有章法。”

    秦铮挑眉,燕亭和李沐清神色均有些惊异。

    “她的嗓子有哑症不是先天之因,像是后天经过某种药物或者是气劲冲击导致声线不能发出。”孙太医又道。

    “不是天生的哑巴?那依照你说的这么奇怪,可能治?”燕亭看着孙太医。

    孙太医保守地道,“因这位姑娘体质经络奇特,若是治疗的话,不敢把握。”

    “是不敢把握,而不是一分把握没有了?你能有几分把握?”秦铮问。

    孙太医怔了怔,拱手道,“三分。”

    “你向来保守,说三分也就是能有五分了。”秦铮手指敲敲桌面,断然道,“开方子吧!你如何所想,就如何用药。”

    孙太医一惊,“铮二公子?”

    “既然是你行医半生未曾见过的体质,岂不是难得?难道不想试一把?”秦铮平静的声音像逼迫更像是诱惑,“我不求你治好她的嗓子,只求你尽力而为。”

    孙太医眼中的惊异缓缓散去,涌上了跃跃欲试的情绪,但似乎还是有顾忌,谨慎地道,“万一用错了药,不但医不好这位姑娘,反而酿成了错,毁了这位姑娘……”

    “你不用担心!她如今是我的人,以后也是我的人,这个主我能做。就算出了事情,也怨不得你,是她的造化。”秦铮洒意地道。

    燕亭和李沐清对看一眼,齐齐打个激灵,显然被他那句“我的人”给劈了个够呛。

    谢芳华暗自磨了磨牙,他的人?做梦!

    “既然铮二公子这样说,那老夫就为这位姑娘试一试。”孙太医猛地一咬牙,“我今日先开个方子,给这位姑娘用七日的药,七日后我再来把脉。若是能成,三个月也就会好了,若是不成,铮二公子若是想治好她的嗓子,只能另请高明了。”

    “好!”秦铮痛快地点头。

    孙太医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秦铮。

    秦铮看了一眼,对外面喊,“听言,进来!”

    听言立即走进屋。

    秦铮将药方子递给他,吩咐道,“以后你每日亲自抓药、煎药,盯着听音喝药。不准出一点儿差错。”

    听言手一抖,这个任务可不轻松,立即点头,“是,公子放心。”

    秦铮摆摆手,“送孙太医,给孙太医封一个厚点儿的酬劳。”

    “是!”听言拿了一个早就封好的厚厚的红封递给了孙太医。

    孙太医倒也不推辞,笑着谢了,由听言送着告辞出了落梅居。

    燕亭凑近秦铮,捅捅他胳膊,低声道,“喂,你对这个听音……什么意思?”

    秦铮扬眉,淡淡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他看到的意思?他只是看到了奇怪而已。燕亭得不到话,扭头示意李清沐过来套话。

    李清沐却站起身,对燕亭道,“燕亭兄,既然秦铮兄昨日的酒已经醒了,安然无事,我们该告辞了。昨日先生留的课业我还未完成,想来你也没完成,今日又耽搁了一日早课,明日去上书房,怕是要交一大堆课业。”